沒有對症的解藥,太醫院的太醫們來來去去,開的藥調理滋補的成分更多,所以永寧的情況一直是反反複複的,一時好些,就有一刻半刻的清醒,知道要水喝,偶爾還會說餓了,隻是除了流雲之外,不大認識身邊的人;一時壞些,太醫院送來的藥灌下去,很快就吐出來,而且一發不可收拾的還要跟著吐一兩口血,然後就是發著熱昏昏沉沉的睡著。
因為這個,太醫院的太醫們都愁得幾乎集體長出白頭發來,查藥典、翻醫書,各種能想到的、可能有效方子試過一個又一個,永寧圓潤的麵龐卻隻是一日一日地消瘦下來,麵色也是越見青白,印堂處,更隱隱透著黑意。為此,德佑帝自然大怒,不過幾天的時間,天牢裏已經關進了四位太醫了,太醫院從上到下人人自危,隻不知下一個是不是就輪到自己。
而永寧的猝然中毒病倒,甚至生命垂危,這也讓整個東唐的時局變得更加莫測,前些日子,隔三差五進宮來給皇後請安,順便到清河宮來送些精致玩意的命婦們,約好了一般,再不見蹤影,清河宮裏,每天來來往往的,除了太醫,就隻是德佑帝、薛後和太子妃蕭氏了。
“都說是人情冷暖,以前還不覺得,可殿下這一病,真是看得再清楚不過了。”劉浩聰、沈清南和唐念之幾個,這幾天一直守在殿外,每一盅送進去的藥,每一樣飲食,他們都親自嚐過,也都累得瘦了一圈,這會兒聽著殿內無聲,沈清南看著眼前空蕩蕩的小庭院,忍不住說。
“怎麼就你話這麼多?”劉浩聰坐在廊下,在身邊的果子盒裏撿了一粒話梅吃,這幾天不知道是不是藥嚐多了,嘴裏總不是滋味兒。
“大公主,您來了。”一直沒出聲,靠著一根朱紅色的柱子不知在想什麼的唐念之卻忽然站直身子。
這來的正是流雲的母親涵儀公主,她緩步進殿的時候,永寧剛剛喝了一碗藥,薛後宮裏派來的幾個老成持重的嬤嬤們都守在旁邊,瞧著流雲將最後一匙藥喂進永寧的嘴裏,永寧雖然麵色依舊,但是卻難得沒有吐出來,所有人都長出了口氣,雖然對這劑藥的效果,已經沒人抱以希望了,但還是忍不住齊齊的念了聲佛。
“母親,您來了!”流雲也鬆了口氣,幫永寧用手帕擦了擦嘴角,這幾天她瘦得越發厲害了,原本合身的衣服,如今隻是虛虛的套在身上,方才替她用溫水擦手的時候,發現她連手背上的肉都瘦光了,皮貼著骨頭,底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那一刻,他隻覺得心裏說不出的感覺,好像有一把鈍刀子在那裏來回的割著,如果可能,他恨不能把永寧從被子裏拉出來,搖晃她,一直到把她搖晃醒,讓她還和從前一樣,尾巴似的跟著他,纏著他給她講功課,講故事,要手把手的教她習字……可是他不能,她中了毒了,他怎麼也是搖晃不醒她的,甚至隻能看著她的生命,在他的身邊,悄然的變弱,甚至消失……他要不斷的長長的吸氣,才能平穩住自己的情緒,卻在轉身將藥碗交到一旁侍候的宮女手中的時候,抬眼看見了自己的母親。和以往一樣,他很快控製住了情緒,連忙起身見禮。
“永寧怎麼樣了?”涵義公主有些心疼的看了看兒子,這些天,他是一直守在這裏,整個人也瘦了一圈,眼中布滿血絲,眼眶下也是一片青黑。這孩子像父親多些,自小就很有從容不迫的氣度,這樣狼狽的樣子,除了那幾個月逃亡的日子,她還從未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