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憶昨日,誰又白了頭
暗紅楠木的輦上,飛廉公子一臉病容。他吃力地抬起手衝雲素容揮了揮,示意她過來。
雲素容握了握手中小巧的藥瓶,走過去的時候沒有任何侍衛阻攔她。站在輦旁,看著敞著的門與窗,再看飛廉公子蒼白的臉色,她把傷藥遞了過去。
“不進來嗎?奴家可是陪著你吹了不少的風呢,咳咳。”飛廉公子裝出一副更加嬌弱的樣子,語罷還裝模作樣地咳嗽了幾聲。
搖搖頭,她把藥瓶放在他的腳邊,轉身就要走,對方那可憐兮兮陰柔的聲音再次準確地傳來:“娘子,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若是在落難的山間,她一定不會在意,那隻是旁人的誤會與兩人的玩笑。可這是在東蒼城門口,一切都回歸到了現實,他是攝政王那邊的人,她是太子這邊的人,勢不兩立。
“飛廉,你我並無瓜葛,你再說些引起誤會的話,我一定不會輕饒你!”雲素容又轉過了身子,果斷地說道。她看著飛廉公子的眼神也是平靜的,與望向衛晞曄不同的是,現在的眼神中帶著幾抹清冷,那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清冷。
“咳咳,咳咳。”飛廉公子再也忍不住大聲咳了起來,他捂住嘴的左手上有深深淺淺的鞭痕從敞開的袖口中露了出來,隨著他身子的抖動,衣袖越往手臂下滑,雲素容也就看到了越多的傷痕。
故意的?苦肉計?腦子裏閃過了這兩個詞,雲素容不著痕跡地勾了勾嘴角,這個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是往她跟前湊,就是要置她於死地,如此極端的兩種相處方式放在飛廉公子身上竟然毫不矛盾,這個人也是生得有夠糾結了。
停止了咳嗽,飛廉公子放下了手,當他看到手掌心中間的紅色血跡時,他眼神有瞬間的凝滯。眼尖的雲素容不是看到他手掌中的血,而是他唇邊殘留的血跡。
看來,還有內傷。這個人邪門的武功都能讓斷骨在一夜之間重合,卻奈何不了皮肉之苦,這也是……歎了口氣,雲素容左手撐在輦的邊緣,身子輕巧地跳了上去。
飛廉公子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就一揮手,窗戶與門應聲合上。抓過他的手臂,捋起了他華而不實的羽毛外套,看著那瘦弱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鞭傷,雲素容微微蹙了蹙眉頭,這絕對是每一處都挨了六下以上的鞭子呀!
從小藥瓶裏倒出了藥膏,輕柔地塗在了飛廉公子凹凸不平的手臂上。藥膏治血化瘀,清涼之餘還有刺痛感,這讓飛廉公子想出聲叫痛可又不得不忍著。他注視著雲素容低頭塗藥的模樣,認真,專注,垂下的青絲像一個披風一樣將她包圍,好羨慕她的長發呀,飛廉想道,如果他能做她的長發就好了,還用搶什麼天下!
“如果看我能止疼,那我就派人送你一幅我的畫像。”淡淡的話語打斷了飛廉公子的思緒,雲素容把小藥瓶往他手裏一塞,意思是隻負責手臂上的傷,其它地方的要他自己解決。
“奴家可不是為了你受的傷,也別想的太美了。”飛廉公子嘴硬地說道,他想往身後的軟墊子上靠過去,可是稍微一動,後背與腰上的鞭傷就疼得要死。
所以,他梗著脖子,身子直蹦蹦的,這種怪異的姿勢讓雲素容忍俊不禁。
“後會有期,你多保重!”想都不想,她跳下了輦,迎著斜陽的方向,朝著太子府的方向走去。
畢竟,她要等的人,不是飛廉。
衛晞曄一路走進了東蒼城的皇宮,他並沒有見著皇叔衛梧蘭,而是直接被侍衛帶進了皇上沉睡的寢宮。那裏,或明或暗的藍光與黯淡的燭火交響會用,有一種詭秘幽靜的氛圍。
邁進了寢宮,大門便應聲合上。衛晞曄沒有慌張地去拍門,他知道這一天還是要來了,衛梧蘭終於要行動了。既然皇叔覺得他是個無能的廢物太子,他就暫時陪著皇叔扮演下這個角色。
無能與否,不是衛梧蘭個人看法所能決定的,說話的,應是天下蒼生。
想到這裏,衛晞曄放下所有的擔心,他盤腿打坐在衛清都的寢宮一角,將身體中的氣運行了一個又一個周天,隨著氣息的流轉跳動,他覺得周身發熱,四肢蘊含了無窮的力量,就連接觸到空氣的皮膚都變得警覺起來。
武功之流,貴在勤勉,何況,他的天資不在慕溪之下。
雲素容不用去擔心,玄星宮也不用去牽掛,到了時候,一切就有了眉目,他們的未來也就被譜寫了出來。隻是現在的幽禁呀,衛晞曄忽略了窗外的日升月落,他的感歎中帶著些許無奈。
如果他不是太子,他也會去支持攝政王。可他偏偏就是太子,也就必須與攝政王死扛到底!
幾時休,皆歎幽,憶昨日,誰又白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