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長命無絕衰
雲素容不知道衛梧蘭是怎麼死的，她抱著懷裏的人，感受著他身體在冰冷與溫熱中的變化，再屏息探聽時，身後隻有慕溪一個大口大口的喘氣聲。
受傷了？
她小心翼翼地放下飛廉，讓他平躺在飄香院一層的木地板上，站起身的時候隻覺一陣頭暈目眩。是呀，她保持深蹲的姿勢太久了，久到幾乎忽略了慕溪是個人，他也會受傷的事實。
每走一步，她的頭就更疼一分，揉著太陽穴，雲素容臉色慘白地去扶慕溪。
慕溪的手背上青紫一片，眼看就要滲出血，而衛梧蘭則是死不瞑目地躺在一旁。這個曾經權傾朝野的攝政王當然不會相信玄星宮武功的詭異，就算他是妖是魔，都拚不過玄星宮武功中的正氣凜然。
她撐住了慕溪的腰，讓他坐在地上，不忍去看他極力忍痛的神情，雲素容運氣，讓手中的柔光聚攏成一團金色的溫暖的光芒。
慕溪卻按住了她的手臂，苦笑著搖了搖頭。她已經救了飛廉，再來救他，恐怕這神明也要折了。
誰料，雲素容抬眼瞪了他一眼，扒開了慕溪止住自己的手，不由分說，將金色的光芒悉數融進了他的體內，就像是她救飛廉一樣。
慕溪來不及製止，隻覺從外湧入了無限的內力，他強製自己運功調息，讓這股寬闊如潮水般湧動的內力化成自己身體中的一部分。
雲素容在一旁看著，她注意到慕溪頭頂上有蒸騰的水汽，就像是方才保護她與飛廉的那道屏障。成為神明不久，她對自身的力量並不清楚，似乎她可以起死回生，但生者已然不是人；似乎她也可以救死護傷，但這也取決於對方受傷的程度。
一陣寒意之後，是源源不斷的暖。慕溪靜默調息，他知道雲素容很感謝他，可是幫雲素容除掉衛梧蘭，隻不過是踢走阻礙玄星宮稱霸天下道路上的一顆小石子，他不用她去消耗神的靈力為他療傷。
玄星宮《飛颺譜》締造的神，壽命是比普通人要長，可是也是有限的。這一點，看來雲素容並不清楚，一味的消耗靈力，隻會讓那看似很長的壽命一再地縮短。那麼……
“好些了嗎？”雲素容注意到慕溪的臉色開始恢複正常，露在衣衫外皮膚的淤青也在消退。她知道與衛梧蘭的一場惡鬥，讓慕溪受的內傷比外傷更嚴重，所以她選擇的是輸給他內力，讓他自行運功修複。
慕溪剛要答話，兩人同時聽到飛廉低低的呼吸聲。雲素容淺淺地一笑，還好，能救活一個死人，也是她作為神明的造化。
飛廉自己扶著牆緩緩地站起來，他前一刻似乎還在黑暗中行走，後一刻因為看到了微光，向著微光跑去的時候，整個人也就清醒了過來。
眼前的景物還是一樣的，他下意識地向身上的傷口摸去，觸碰後竟然奇跡般地沒有疼痛。衣袖上的血味反倒把他熏得直皺鼻子，衛梧蘭的那些酷刑造成的傷口竟然愈合了……感受到了關注的目光，飛廉望向雲素容，輕輕地一笑。
這一笑，陰柔不在，反而透著與雲素容神情中相似的悲憫。
慕溪的眼光一黯，是了，雲素容是堵上了她身為神明一半的壽命來救活這個人，就是希望這個人可以陪她走下去吧，這樣她不用永生永世地活著，身邊也有溫情的陪伴。
長命無絕衰，雲素容追求的大抵就是如此。
衛晞曄，是徹底沒有希望了。慕溪清冷的神色裏多了一絲動容，沒想到，一見傾心終究抵不過日久生情。
“歡迎回來，”雲素容衝飛廉招了招手，“我的神明。”
神明？飛廉被這個詞驚了一跳，可那種驚嚇一閃而過，更多的是從心中生出的寧靜祥和，是神明也好，這樣就與雲雲一樣了。
他走到雲素容麵前，一身血衣，平和溫潤，對著她恭敬地鞠了一躬，抱拳謝道：“救命之恩，該當何報？”
雲素容感興趣地挑了挑眉毛，她一直東華國的方向，鄭重地托付飛廉：“請你回去，替我看好衛晞曄。”
十一個字，被她說的不輕不重，可這卻是天下的托付。
南巢國有慕溪，東華國有飛廉，雲素容讓這兩個國家合二為一，隻是早晚。
並沒有多問，飛廉也沒有去看衛梧蘭的死狀。前世的所有苦難，都幻化成了這一世的光明。他肩負著神明的使命，闊步走出了飄香院，向著東華國的方向走去。
“這樣，你真的放心？”慕溪淡淡地問道。
雲素容“嗯”了聲，眼光變得悠遠，她感覺到了自己身體內靈力的急劇消退，要完成玄星宮的重任，恐怕真的要讓母親重出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