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序幕 第四章 “餓”出來的“差把火 ”(1 / 1)

從此以後,村上的人都知道大柱子有些差把火。至於大柱子為什麼“差把火”,他的父親老李頭心裏最清楚,想到這,老李頭的淚就朝心裏流。

五十年代末期的一個陰暗的下午,正在公社煉鋼工地“扛育扛育”抬石頭的大老李,接到一個口信,“老李呀,你老婆在家喊肚子疼,可能要生孩子了,”老李頭放下勞動工具,就朝家跑,就在他一腳門裏一腳門外的時候,就聽到“哇哇哇——”的幾聲啼哭。接生的是對門二大娘,對進門來的大老李說,“他大叔,恭喜你的,你的老婆給你養個帶把子的兒子白白胖胖的小子落地,大老李也確實激動了一陣子。

大老李李大山,他祖父輩從洪澤湖逃荒要飯來到此地,三代單傳,都是獨葫蘆係子。在農村是很講究宗族勢力的,單門獨戶是會被人欺負的。就因為這個原因,大老李到25歲時還沒有說到老婆,經人撮合,做了旮旯村相對大一點的姓,也就是姓李的上門女婿。他本姓趙,叫趙家成,做了女婿就要改名換姓,改名子為李大山。

這做上門女婿改名字是很痛苦的事情,他不想改,可是他老婆這邊姓李的門戶大,就是不願意,特別是他的老丈人,說是不改名換姓,這門親事就不能成,所以這個趙家成就不得不改名為李大山。

改了名,趙家成總有一種壓抑感和失落感。心想有一天,等我有了兒子,等他的老嶽母死了,我不能再改姓趙,我的兒子我也要把他改姓趙。一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怎麼能夠說改姓就改姓,說改名就改名,所以農村有一句頗為自豪的話,“我某某坐不改名,行不該姓,本人姓某,叫某某。”沒有了自己的原來的姓氏這個符號,他總認為是件恥辱的事情,第一個是個女孩,他的心裏就不怎麼自在,這大柱子一落地,當二大娘告訴他,“這個孩子是個帶把子的(意思是個男孩),老李頭心裏的快樂就象那屋簷下的大蔥,表麵看來已經根焦皮爛了,可是那顆心一遇春風雨露,它還會發出芽來。他把孩子高高的舉過頭頂,”我這個倒插門的女婿也有兒子了,我這個倒插門的女婿也有兒子了“。

孩子12天的時候,雖然家裏窮得揭不開鍋,他還是東挪西借了一些錢,熱熱鬧鬧的給大柱子改了“案”(農村風俗小孩12天要放鞭炮請客),村莊上挨門挨戶的送了喜蛋。他計劃著等孩子滿月或者是周歲的時候,把旮旯村有頭有麵的,還有姓李的姓趙的老少爺們都清來,正式把他的兒子改姓趙。可是一個偶然的變故,使他的計劃一輩子都落了空。

那年月大人沒有吃的,小孩就沒有奶水,大柱子被餓的直嚎,一天到晚的哭,兩天到黑的嚎,弄的一家人不得安寧,大甩爹給老李出了一個主意,“這個小孩八成得了夜哭症,你去找東頭的何半仙,叫他寫個符,貼在門前的老槐樹上,也許有效。”老李頭照此辦理,符是寫來了,一個村子貼的到處都是: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個夜哭郎,過路君子念三遍,一覺睡到天大亮。

可是還是沒有效果,剛滿月的大柱子的兩個卵子,腫脹的像兩個凹凸葫蘆。老實頭老王告訴他,“這孩子哪裏是什麼夜哭症,分明是沒有奶吃餓的”。一語點醒夢中人,是啊,每人每天不足三兩糧食,這哪來的奶水,沒有奶水孩子吃不飽,他怎能不哭呢?作為一男子漢,連老婆孩子都養不起,這是多麼丟人的事情。一向很要強的趙家成感到無地自容,向親戚朋友借吧,這孩子“改案”借了東家三個雞蛋,西家五個雞蛋,還有姓趙的幾家的錢,都還沒有還,這借錢買藕吃,窟窿套窟窿的日子何時是個盡頭。再說了,那年頭,誰家又有錢呢,都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的,誰還有能力顧及別人。農村有句俗話,梁山都是逼上的,萬般出在無其奈,當時正直年輕力壯的大老李想到了一個字——偷。

偷什麼呢?他被抽去搞大煉鋼鐵的那個小高爐旁邊有一個水塘,公社幹部為了改善自己的夥食,辦了一個養鴨廠。大李頭大煉鋼鐵天天路過那個地方,看到一個個圓溜溜青汪汪的鴨蛋,嘴裏就流口水,還有那成群接隊的鴨子,一天到晚的叫個不停。大老李也曾經想過。要是能夠逮住一隻殺了吃,那該是多麼的解讒,要是能偷一些鴨蛋來給孩子他娘補補身子,那不就有奶水了嗎?他曾經聽人家說,這鴨蛋鮮得很,特別的能催奶水。

不過,那個地方看的很緊,什麼時候經過那個地方,什麼時候能夠看到有人在那裏守著,不知晚上怎麼樣?這些人還能不吃飯不睡覺嗎?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呀。他決心冒一次險,偷著啦,算我占便宜,孩子老婆有救了,被逮住了,算我倒黴。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孩子沒有奶吃,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孩子娘天天流淚。從來沒有做過賊的大老李為了老婆,更主要的是為了兒子,他破天荒的第一次作賊。結果是,偷鴨蛋未成,換來了5年徒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