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靖朝,順啟四十六年秋。
盛京皇城北郊五十裏外的羅堂庵內,蘇毓卿衣衫單薄而破舊,手裏握著筆,凝眉抄默著案上的佛經,寒風自破落的窗欞吹入,燭光搖曳,映襯得蘇毓卿那張疤痕斑駁的臉如夜鬼一般極為瘮人。
“咳咳咳……”又是一陣猛咳,仿佛要將五髒六腑都咳出來一般,每咳一下,胸口處都是一陣劇烈的疼痛。
手捂著胸口,蘇毓卿緩緩地順著氣,嘴角卻忍不住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終於要結束了嗎?如此,也好……
待到胸口痛意稍退,蘇毓卿將原先滴了墨汁的一頁佛經拿掉,重新執筆,正要重頭抄起時,不想屋門被人從外推開,緊接著便見一錦衣華服的明豔少婦目光陰沉的走進來。
蘇毓卿抬眼一看,目光不由變得冰冷,挺直了脊背,隻生冷的道了句“你來了”便撇過頭去不再看她。
見此,蘇毓芳便覺一股無名的怒火的衝上心頭,正因為這個賤人是嫡女,所以即使麵對已是郡王世子側妃的她也依然驕傲如此,真是可笑!
蘇毓芳銀牙暗咬,抬眼環顧四周,瞥見牆上掛著幾幅粗略裝裱卻畫風不俗的水墨畫,莫名的,蘇毓芳眼裏的恨意更深,臉色陰得幾乎能滴出水了,賤人就是賤人!跟她那短命的娘一樣下賤!再有才華又怎樣,還不是賤命一條!
不過轉瞬間,蘇毓芳臉上又掛起一絲嘲諷的笑容,信步走到蘇毓卿對麵嬌笑道:“姐姐,多日不見,妹妹我很是想你呢,這不,妹妹我連夜趕來,就為了跟姐姐聊聊天呢,咯咯……”
蘇毓卿冷笑一聲,道:“我與你有什麼可聊的。”語畢便挺直脊背,繼續抄寫著佛經,不去看蘇毓芳那虛偽的嘴臉。
蘇毓芳也不惱,依然湊上前來嬌笑道:“嗬嗬……是啊,聊什麼好呢,不如就聊聊姐姐你的臉是怎麼傷的,辰哥究竟是怎麼死的……”
蘇毓卿猛地抬起頭,目光森冷的盯著蘇毓芳。
蘇毓芳見狀,知道戳到了蘇毓卿的痛處,不由地笑得更歡:“咯咯……姐姐,你還不知道吧,七年前那場大火是我派人放的呢,**大選,妹妹我自認沒姐姐長得好,才情什麼的就更不如姐姐了,不想點法子,豈不是要坐以待斃任姐姐擋了妹妹的前程,隻是沒想到姐姐你恁的命大,那麼大一場火竟然沒把你燒死,不過這樣更好呢,嘖嘖嘖,好,燒的真好!”
蘇毓芳看著蘇毓卿臉上那如烙印一般猙獰可怖的疤痕,眼裏滿是得意。
“咳……咳咳……毒婦!”蘇毓卿劇烈的咳嗽著,胸口也跟著劇烈起伏著。
真沒想到蘇毓芳竟然如此惡毒,閉上眼,七年前那場滔天的火海仿佛就在眼前,刻骨而熟悉的絕望讓她窒息,她是逃出來了,但她的茱萸和乳嬤為了救她被大火燒的焦黑如碳,而火後留下的猙獰傷疤讓世人避她如惡鬼,就連自小便信誓旦旦說要娶她的世子哥哥也對她避如猛虎,極盡厭惡,嗬嗬……她還傻傻的以為一切都是天意,卻原來……再睜開眼,蘇毓卿眼裏滿是冰冷的恨意和不甘。
蘇毓卿瘦如細杆的手緊緊捂著胸口,極力壓抑著胸中那股翻騰,眼睛狠狠地盯著麵前笑得得意的蘇毓芳,恨不能撕碎那張囂張的嘴臉。
對此,蘇毓芳卻不在意,隻是冷笑道:“嗬嗬……毒婦?妹妹我若是不毒又怎麼會有的了今天,哼!要怪就怪你和你娘那個賤人!到死都霸著正室的位置,要不是你和你娘那個賤人,嫡位便是我的!我又怎麼可能隻是個側室!世宗哥又怎麼會另娶世子妃!”
蘇毓卿氣急,“你住口!不許你這麼說我娘!”話音未落,卻迎麵挨了蘇毓芳一巴掌。
蘇毓芳用的力道極大,蘇毓卿一個踉蹌便被她打翻在地。
緊接著頭皮一陣巨疼,卻是蘇毓芳扯著她的頭發將她的額頭狠狠地往地上砸去。
蘇毓卿被她壓製著手腳動彈不得,隻覺得額頭一陣陣鑽心的劇痛與暈眩,一股溫熱自額際流下,蘇毓卿倔強的緊咬牙關不讓自己痛出聲,她知道,她越痛得大呼,蘇毓芳便越開心,庵裏的人早已被蘇毓芳母女倆收買了,即使她叫也不會有人站出來幫她。
看著蘇毓卿倔強的模樣,蘇毓芳更為惱火,衝著蘇毓卿的腰眼狠狠地踢了一腳,猛地揪住頭發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冷笑道:“蠢貨,你知道辰哥是怎麼死的嗎?我告訴你,辰哥根本不是你害死的,是我娘花高價讓人尋來的毒蛇,又讓人放在田莊裏把辰哥咬死的,哈哈哈……你個蠢貨,還以為是你害死的辰哥,為我和我娘背了那麼多年黑鍋,哈哈……我是不是不該告訴你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