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不知不覺已經爬到了正午,可是他依舊沒有回來。夏唯沉默地坐在自己的房間裏,被一種莫名的情緒牽動著,眼眶微紅,隱忍著想哭的衝動。往事曆曆在目,那些有關他的記憶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深刻在心中,兀自停留於時間之海中耀眼著,發出絢麗的光芒。
從“為什麼對自己這麼好?”一直到“為什麼最先遇到的不是他?”,夏唯不明白這樣的轉變代表著什麼,仿佛有他在身邊已經成為一種習慣。習慣看他那融化冰川般的笑;習慣看他玩世不恭的嬉鬧;習慣看他想事時,劍眉微微緊蹙的樣子;習慣看他用很認真的語氣告訴自己“不離不棄”……
然而,當夏唯沉浸在這一切的回憶中時,目光略及到案台上的那麵不怎麼清晰的銅鏡。銅鏡裏映照出的,並不是她的臉龐。這樣的事實,她一開始就知道,然而,於自己而言,好像一直都是在刻意忽略的。而今,她不得不懷疑,君祈澈喜歡的到底是夏唯,還是上官羽……
“小唯!”門外傳來的熟悉的聲音和那急切地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浮想聯翩。夏唯匆匆地去開門。怪異的是,明明是和以往一樣,但是他嘴角的笑卻是比往昔任何一次都要震撼人心。是因為自己的心態變了嗎?
“跟我來!”她的眼眶微紅,眼角在隱約殘留著晶瑩的淚珠。君祈澈心中有一種莫名的心疼。他拉起她的手,向外跑去。眼下,他當然知道什麼才會讓她真正地開心。
這樣兩個如仙一般的清麗瀟灑的人在屋頂飛馳的景象,讓半月城的百姓詫異地駐足。時不時有人因為沒有看路而撞到了一起。
那是一個破舊的宅子,廊柱上的紅漆因著歲月而剝落。牆角的苔蘚綠得幽深。當他們落到院子裏的時候,那個瘦瘦的男子正在為那些被捆綁著的小孩子分發食物——一個饅頭。
而魂伊被漁網吊起,臉色蒼白,櫻唇有些幹裂地蜷縮在那裏。
“淳伊!”夏唯不由地喊出聲,拚命地撕扯著那張漁網。這樣的場景,他好像記得!大火中,他的娘親就是這樣歇斯底裏地要救他。眼前的人和記憶裏月瀾昭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娘……”魂伊的意識有些混沌,聲音輕若蚊蠅,有氣無力。淚水從他的眼眶裏潸然而下,這一刻他像是一個極為普通的小孩子!自從火刑之後,他就再沒有流過淚了!而今,他卻怎麼也控製不住他的淚水。
“解不開!解不開!淳伊不要怕!”夏唯看著滿眼淚痕的人,心被狠狠地揪起。她的手,伸進漁網,輕撫著魂伊的臉龐,那樣的輕柔,憐愛。魂伊愣愣地看著她,仿佛有些明白淳伊的選擇了。
那瘦瘦的男子還沒反應過來,君祈澈的劍已是抵在了他的頸項間。他的喉結上下滾動,冷汗直下,不由地咽了口唾沫。
“放了這些孩子!”君祈澈的聲音分外的清冷。然而那個瘦瘦的男人,卻是很沒有骨氣地被嚇昏了。
“放了他們有什麼用呢?”一個小女孩出裏屋走了出來,笑容甜美,眼神中卻有著成人一般的犀利,“他們都是在街上流浪的乞兒。我娘把他們帶來,給他們吃,好幫他們介紹好的人家來收留他們,有什麼不對嗎?”
君祈澈沉默著解開那些孩子身上的繩子,可是他們卻很少有幾個願意離開。確實,逃出去也不過起行乞,過著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在這裏,至少衣食無憂。看著這些被灌輸了那些不正確的想法的孩子,君祈澈突然有一種濃重的無力感!那一張張有些髒,眼眸卻是猶豫迷惘的臉龐,讓他頭一次顯得那樣地手足無措。
“如果,我想讓你做他們的娘親,你願意嗎?”君祈澈凝視著夏唯,淺笑著。有那麼一刻,夏唯覺得他真的像仙一般,不可褻瀆。
“嗯!”夏唯重重地點了點頭,隨即半蹲著,張開雙臂,示意著那些孩子過來。女孩子大多是比較感性的,夏唯溫柔如水的笑顏自然比那個凶惡的胖婦人,更有讓人親近的欲望。隨著幾個小女孩慢慢地走到夏唯那裏,那些孩子們都開始願意接受眼前著個“娘親”。他們是單純的,也想有人疼愛,而不是那樣受盡世人的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