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客棧裏陸陸續續又來了幾撥人。丁掌櫃和一個三十來歲的夥計已掌起燈,忙著招呼客人。其他的夥計,載著屍體駕車出鎮子去了。
羅孽坐在最角落裏的桌子旁,喝著酒,一點也不起眼。客棧裏吃酒的人也沒去注意他,更沒去注意空氣裏殘存的隱約的血腥和殺戮的味道,他們都太餓了,太渴了,沒心情理會其他的事情,更何況,這裏是青雲客棧。
遠遠的又傳來一陣馬蹄聲,羅孽一邊漫不經心地喝著酒,一遍仔細地聽著,不一會兒,這一撥人馬也進了客棧,一共十九個人。路上狂奔時動靜很大,進客棧時,卻無聲無息。客棧裏喝酒的幾個人見了,大驚失色。羅孽卻隻是自顧自地飲酒。
“不相幹的人,請離開這裏。”黃甫高陽的話音不高不低,卻有一種絕對的威嚴。幾個人畏畏縮縮地起身走出去,其他人緊跟著也退出去了。藏匿在黑暗裏等著看熱鬧。皇甫高陽到這裏來,難道是為了角落裏那個不起眼的瞎子?他們很好奇。很快他們的好奇轉變為吃驚。因為他們認為毫不起眼的瞎子,竟然是昔日名動天下的天音閣閣主......
皇甫高陽走到羅孽身邊,緩緩道:“羅閣主一個人獨飲,不覺得無聊?”
羅孽頭也不抬,冷然道:“無聊的是你們這一幫家夥。”
“哈哈,是麼?”皇甫高陽笑道,“看來,我是來晚了一點,羅閣主的內力恢複得怎麼樣了?應該恢複到七成了吧?”
“對付你,三成就已足夠。”
“羅閣主好狂的口氣。”
“南宮定怎麼不來?盡讓你們來送死?”
“南宮城主何等身份,豈能是你想見就見的!”
“這麼說來,今晚你們是最後一撥送死的人了?”
“是最後一撥,”皇甫高陽話鋒一轉,一字一頓地道,“但要死的人,卻是羅閣主你,而不是我皇甫高陽。”
羅孽還是坐著。仿佛是在跟老朋友敘舊似的漫不經心。皇甫高陽卻發現,羅孽這看似漫不經心的坐姿,卻是做足了防備,一點可乘之機都沒有。他以逸待勞。皇甫高陽當然不會貿然出招。
屋內燈火忽明忽暗。
羅孽看不見皇甫高陽,掌櫃的和夥計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悄悄地溜出去了。
皇甫高陽身後跟著的十八個人像影子。
皇甫高陽急速後退兩步,拔出了劍,羅孽還是那麼穩坐著,當然,手中的劍柄,握得更緊了,接下來的廝殺,定然驚心動魄。
羅孽就那樣坐著,皇甫高陽還是感覺到壓力,羅孽的劍未出,但一直蓄著勢。
皇甫高陽還是沒出劍。
“布陣。”
皇甫高陽話音剛落,身後的十八個人,九人一組,分站九陰之位和九陽之位,皇甫高陽自己站在太極之位上。
重陽劍陣!
羅孽從陣法上辨得出來。
二九重陽,占盡陰陽之位,陰陽相濟,太極無極,虛實相生,變化無窮。這,就是重陽劍陣。一招出,就是九九八十一式。羅孽麵對一片漆黑的天空,仿佛天空裏掛滿閃電,無處可逃。縱是移魂幻影,也應付得極其艱難。
重陽劍陣,無有定法,劍招應勢而生,無盡無窮,綿延不絕,浩浩蕩蕩。
羅孽就憑著一柄薄如蟬翼的劍,應付這漫天的劍雨。
黑夜被劍光撕出了一個窟窿。劍影在黑暗中織成了網。網中處處是殺機,剛猛淩厲,密不透風。
好一陣子,羅孽仿佛成了甕中之鱉。還好,因為他眼睛看不見,不受漫天劍影的幹擾。移魂幻影,能夠避開重陽劍陣的攻擊,卻無力還擊。這樣一直消耗下去,他必然是要吃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