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襄陽城外的蕭瑟孤煙,再向更南的江南之道不說花月春風,在廣闊寒瑟北地的映襯下便如那些讀書士子所言的“晚來天欲雪,紅泥小火爐”了。江南道自古讀書人皆認為自己是比他處清高不少的,口中所說的皆是如何用筆杆子打出一個太平盛世,其實心裏巴不得再遇到涼以前的春秋逐鹿的亂世好一展抱負,一個個壯誌未酬的模樣,恨不得用狼毫雲墨在臉上寫上我有一番大誌向,自棠傑溪坐鎮江南道以來這些文人騷客老實不少,皆傳言那個莽夫本來就對文宗不對付,多少士子想要融入江南這股讀書人的風氣裏麵,對他老棠來說就是磨刀霍霍向豬羊,一個不爽萬一說你妖言惑眾蠱惑人心吧唧一聲把腦袋砍了可就劃不來了。
江南士子隻是可惜那個傳聞與謝之流乃是同門師出青雲宮號稱一劍仙人張之洞的儒生沒來江南。
劉懷坐在酒館裏怔怔出神,這經略使一職並不是那麼好當的,可以說是最得罪人的差事。那坐在京城裏麵的半百男子明裏暗裏都表達了一個意思,當初讓棠傑溪鎮守淮陽至江南一是因為找出不更好的人守住這東南之地,棠傑溪可謂是馬踏中原了,當初涼虞之戰十萬鐵騎踏入江南道,與這些讀書人壓根就不講道理,一把刀挑飛了無數文人頭骨,想要堆砌京觀,最終被涼帝一紙喝令滅了想法,站在東洋河畔摸著石碑發誓要殺光大虞士子不留後患,這讓本就是恨之入骨的虞朝儒士頓時心生絕望,不少人隱姓埋名悄悄穿過南蠻之地悄悄到了巴蜀,這就導致了西南之地年年有涼不得天命所歸的讖言,大批的小股勢力在暗地裏整頓,一些人有野心,一些人有血仇,一拍即合。
本來現在已經在棠傑溪府邸的劉懷怔愣地望著這碩大的蓉城,一路打聽,竟無人知曉鎮左將軍府,一聲苦笑,卻也不惱,隻是靜靜地坐在桌前發著呆,似乎是在等著什麼。
小二皺著眉頭在老劉的麵前晃來晃去不下三趟,可這位風塵仆仆衣著樸實的男子就是盯著桌麵一言不發。
“第五,咱們這麼下馬威,這劉懷經得起麼。”
遠處人流湧動的大街上,一位臉上猙獰恐怖疤痕,臉卻異常清秀的中年男子盯著遠處說到。
“大將軍放心,劉懷當官三十餘年,可不像如今心高氣傲不識時局的京官,涼未馬踏中原的時候,我們這位巡查使可是當了二十年的邊官!一步一步如履薄冰卻又平步青雲的走到了京城,自然有自己的一番手段。皇帝也就是派他這種皮厚心黑的老光棍,若是換做其他人,指不定就拂袖而去參將軍一本對君上大不敬之罪,朝堂之上定少不了詆毀你名聲的聲音。”男子身邊的散發儒生輕輕磕了幾聲,蒼白的臉色更加沒了血的,閉著眼依著牆緩緩輕聲。
“嗬,這些京中官都過於紙上談兵了,以為皇帝看我棠傑西不對付就可以趨炎附勢,皇帝就會對其另眼相看?躲去天子腳下牢騷我幾句,就能扳倒我?也不想想這幾年皇權勢大,我棠傑西卻依舊在這蓉城風生水起,可是靠皇帝哪怕一次照撫?反倒是如劉懷之流,雖然練就了一身廟堂之上的鋼筋鐵骨,可總還知曉大勢,懂得自己來了誰的老窩,就他這樣的,我就是想下手,也會覺得過意不去。”
“這種人,注定活的長久。”
“張之洞不日便會前往落馬城,你不去看看?”族姓第五的男子側過臉迎著和煦的陽光,喃喃到。
“不去了,讓山南道的李閩清自個兒去煩著吧,我去免得京裏的那些個人又驚的睡不著。今天出來的有些久了,走吧……”疤痕男子抿了抿唇,轉過身自然的扶起靠在牆邊的男子,臉上難得溫柔。
“將軍!”臉色蒼白的男子按住疤痕男子的手搖了搖頭,“第五顏何德何能。”
棠傑西一怔,隨即爽朗一笑,輕輕移開按住他的手:“都說棠傑西枉殺天下讀書人,可這次,棠傑西三生有幸!”
都說騎馬走三關,落馬城雖無宏偉壓迫的氣勢,糙牆之下卻是由北入南必走三關之中的第一關,可就算這樣,這座城的貧瘠隻能讓不少想天高皇帝遠的放逐之臣望而生卻。因為邊境時常流竄流寇的關係,城中略有蕭瑟,突然多出兩個人來都都會顯得格外突兀。
偶爾一兩個路過宇文cd與赫連聶的,也隻是遠遠地避開繞道,盡量不與兩人對眼。
“怎麼,cd叔,咱倆喜歡吃人麼?”赫連聶鬱悶的使勁揉揉自己的臉蛋,搖了搖頭,自語道:“不對,就我這模樣多少小娘子哭喊著投懷送抱?”抬起頭看向了麵若寒霜的宇文cd,忽然明白了什麼,點了點頭,深以為然。
“這些人,都是軍中家屬。”宇文cd不在意赫連聶那一副猴賊的樣子,緩聲說道:“曆來亂世,普通百姓能活下去就不易,涼朝曆來征戰不休,一些戰事要塞他們更是避之不及,更何況這邊城?願意留在這裏的,都是那些邊軍子弟家屬,哪日死在戰場,也好有個親人收屍,我們兩個人和這座城格格不入,他們的警惕不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