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解淩手中長劍寸寸崩斷。
起手接劍而斷。
先生一劍壓下的時候,他就知道接不住了。他沒見過拓撥思南出劍,聽說是劍意勾天龍,引龍而下,劍勢如人觀海,可先生這一劍如同觀山,他的劍被寸寸壓裂,最後竟然被一劍轟了出去。
張解淩心中苦笑,翻身站起拍了拍灰塵,手臂藏攏在道袍之中不停的顫抖,滲出了烏黑的血滴在了石板上,他不知道這一劍怎麼躲。聽掌教真人說過,以意蘊劍神一說,便是如同宋缺一般以氣養刀,隻不過刀的真意不再殺,而在藏,所以宋缺藏刀三十年,可劍的真意便是殺!劍意所至皆是殺生,所以他手中這把藏兵一直帶在身邊蘊養劍意,不明白的是,先生手中那把隨秋無絲毫凜冽之氣,分明不是他的劍,可先生依舊劍意縱橫,名劍譜上第七的藏兵,被第九十七的隨秋給壓裂了。
又要換劍了。
張解淩撇頭望了望身邊一條劈出來的溝壑,微微有些後怕。
“還去的不去的?”先生笑望著年輕天師說道。
張解淩望著又起一氣的先生,後退了兩步,直勾勾地盯著先生手中的隨秋,暗暗沉氣至丹田,並未說話。
“一代不如一代。”先生望著後退的張解淩,輕聲念叨著:“張之洞之所以一劍仙人,是因為知道他隻有五十步,但誰都沒退過。”
“宋缺之所以是天刀,是有城頭喝酒的氣魄。”
“和尚......”
先生頓了頓:“他的江湖,你們學不來。”
先生笑的很開心,笑得越來越大聲,倏地舉劍咆哮道:“劍做城!”
張解淩心中一緊,丹田一氣沉於雙腿,輕喝一聲,身形猛然後飄至接尾,卻見先生猛地向上揮出一劍,隨秋脫手而出,向著一個方向飛劍而去:“看雪!”
天師停下腳步,站在原地遠遠地望著頭發已經披散下來的先生,張了張嘴,一字未吐,轉了個身對著天空嗤地一笑:“輸了。”
飛身上樓,轉眼不見。
少年急忙到了先生身邊,想要扶上先生,卻見先生揮了揮手:“教了你兩劍,走吧。”
“可安陽還沒到。”
先生抬頭望著少年微微一笑:“不去了。”
“去不成了。”
先生轉過身走進了茶館之內,已經沒有人了,自顧自地到上了一杯茶。
“我不知道演給誰看了。”先生身體漸漸變得僵硬起來,對著某個方向艱難地舉起了手中的茶杯,緩緩定住。
最後幾句輕微的聲音發出。
“這座江湖,不好玩了。”
“屋子沒上鎖呢。”
“別我幾更回來著?”
......
“走了。”
太和三年年末,過大寒而未立春。
有人記下野史一筆,一無名劍仙,死於江湖。
書上說天地之相去,八萬四千裏。
先生說年輕的時候樓上觀山,年老的時候城頭看雪,現在中原八萬四千裏處處冬裘,可惜沒人有這份心境了。
第五顏挎著籃子慢慢地從馬車上下來,望著山雪同在的一片荒野,輕聲說道:“就這兒吧。”
立刻後方便出來幾個將士拿著鋤頭挖出了一座空墳,立上了早先便寫好的碑,退到了一旁。
柔弱的書生緩步上前,從籃子裏拿出了三碟小菜整整齊齊地擺在墳前,坐了下來,盯著墓碑良久未說話。
棠傑西站在身後望了望,從身後拿出了一壇酒擺在了墓前,坐在了第五顏身邊,溫聲說道:“你自己不喝酒,就忘了給你師父帶酒了?”
“我想喝了。”第五顏轉過臉,那張足以讓天下女子羞愧的臉望著大將軍,顯得有些委屈柔弱。
棠傑西失了失神,笑道:“那就陪你師父和一杯,天越發冷了。就當暖暖身子,對身體有些好處。”
“想不到先生當了一輩子老師,他最疼愛的兩個弟子最後一個算計他死,一個看著他去死。”第五顏送到嘴邊的酒頓了頓,說道:“不知道有沒有後悔過。”脖子一仰,吞下了一杯酒,遞到了棠傑西麵前,臉色微紅:“再來!”
棠傑西沒有理他,四周望了望,說道:“你挑了個好地方。”
“那我死後也埋這。”第五顏搶過棠傑西手中的酒,邊說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