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3)

黑壓壓的烏雲層層堆積在空中,既沉又重,風,蕭瑟的吹拂著,越吹越狂,連串的雷鳴後,綿綿細細的雨絲驀然轉成傾盆大雨,又急又猛,彷佛老天爺在嚎啕大哭,溪河急速的奔流,悲涼的嗚咽著。

驀地,白茫茫的雨霧中冒出一條黑漆漆的身形,如飛鴻般越空掠至,卻在溪河傍一個踉蹌跌倒。

「慕白、慕白,你怎麼了?我扶你,快,他們快追來了……」

「不……」喘著氣,李慕白一把抓住她的手,臉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我不是要帶妳逃走,我……」

「為什麼不逃?難道真的要乖乖任由他們殺嗎?」聶冬雁慌張氣急地大叫。

李慕白輕輕搖頭。「聽我說,雁雁,我並不是要帶妳逃走,我是要告訴妳一件事……」

凝視他片刻,聶冬雁忽地跪在他身前,不急了。

「我明白了,慕白,千魂絕是沒有解藥的,所以再逃也沒用,是嗎?不過你放心,我會跟著你的,無論你到哪裏去,我都會跟著你的,你前腳走,後腳我就會跟著來,絕不會讓你久等。」

李慕白憐惜地撫挲那張深情的美麗嬌靨,深深歎息。

「不,雁雁,如果我死了,妳絕不能跟著我……」

靜了一下,「為什麼?」聶冬雁麵色劇變,?然拔尖嗓門抗議。「為什麼我不能跟著你?我不管,什麼我都能聽你的,單就這一件,說什麼我都不聽,不聽!不聽!不聽!你作鬼,我也要作鬼,你阻止不了……」

李慕白捂住她的嘴,深刻而沉重地凝住她。「雁雁,妳懷孕了。」

聶冬雁一震,想也沒想,脫口便否認,「胡說,我才沒……」

「我知道妳自己沒有察覺,妳忙著想妳娘的怨,忙著和妳爹作對,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然三個月沒來月信……」他提醒她,仍是那麼柔柔細細的語氣。

聶冬雁半張著嘴,果然。

「雁雁,李家隻剩下我一個人了,」李慕白淒然道,「我求妳,為了李家的血脈,妳必須活下去……」

嬌軀抖了抖,「不!」聶冬雁失聲大叫,憤怒又痛苦。「你怎麼可以要求我做這種事,怎麼可以!太過分了,太過分了!居然要我活在沒有你的人世間,我不要!不要!沒有你的人世問,我活不下去……活……活不下去呀……」

她猝然趴上他胸前嚎啕大哭。

「我不要啊!不要這樣要求我啊……」

雙臂緊摟著懷中的妻子,耳際是妻子哀戚的痛哭聲,李慕白仰著秀氣的麵龐,任由豆大的雨滴打在他臉上,心弦在顫栗,軀體在抖索,臉頰因矛盾的掙紮而不住抽搐著。

片刻後,他閉上眼,牙根一咬,狼下心粗聲說:「妳必須為李家的血脈活下去!」

「不,我不……」

「妳要讓我死不瞑目嗎?」

哭聲驟止,聶冬雁猛然仰起涕泗滂沱的臉,嬌靨上竟是一份濃濃的恨意。

「你就這麼討厭我嗎?討厭到連死也不讓我跟著你嗎?非要我留在世間承受無止無盡的痛苦嗎?」

李慕白沒有回答,僅是盯著她深深切切的凝視,那麼溫柔,還有無言的懇求。

於是,聶冬雁再次放聲大哭,緊緊摟住他的脖子不放。「不要這樣,求求你,不要這樣要求我,沒有你,我會發瘋的,我真的會發瘋呀!」

李慕白深長地歎了口氣。「雁雁,答應我,妳會活下去。」

「不!絕不!」聶冬雁哭叫。

「求妳,不要讓我死不瞑目。」

「不……不要……」聶冬雁泣不成聲。「這……這樣……要求……我……」

視線突然移向他們來的方向,「雁雁,他們來了,」李慕白急切地道。「快答應我!」

「雁雁,求求妳!」

「不……」

「雁雁……」

沒有時間再讓李慕白求得他所要的回答,滂沱大雨中,那十人如飛而至,八人如狼似虎般撲向李慕白,杏夫人與順娘則左右兩邊挾持住聶冬雁退開到一側,聶冬雁瘋狂地掙紮,但她們緊緊抓住她的雙臂不放。

「不,放開我,放開我啊!慕白!慕白!」

風在哭嚎,暴雨如注,雷聲隆隆震耳,在敵人狠辣無情的攻擊下,李慕白腳步淩亂地竭力抗拒著,黑色身影顯得那樣狼狽不堪,但每個人都看得出來,李慕白依然有能力攫取他們任何一人的心,可是他沒有,他隻是一再擋拒他們的攻擊,卻不做任何反擊。

聶冬雁看得心如刀割,看得怒不可遏,看得恨意狂熾。

「忘了你對我的承諾,慕白,不要任由他們傷害你啊!他們要殺你,你就挖他們的心,沒有良心的人,要心何用,這不是你說的嗎?」她悲憤地哭叫。「挖了他們的心,求求你,不要任由他們傷害你呀!」

但李慕白依然謹守著對她的諾言,始終不肯反擊,盡管他們不斷在他身上留下

一道道猙獰的傷口,一條條可怖的血痕,鮮紅濃稠的液體剛溢出就被雨水衝到地下,腥膻的血味連大雨也洗刷不去。

「為什麼?為什麼?慕白,你為什麼這麼傻呢?」淚如泉湧,哭聲哀痛欲絕,聶冬雁淒苦的哀告。「他們要殺你啊!為什麼不挖出他們的狼心拘肺?為什麼?老天爺,?的眼瞎了嗎?雷啊!為什麼不打下來劈死這些忘恩負義的畜生……」

驀然,她發出一聲泣血般的慘叫。

「慕白!」

李慕白的身形開始搖晃不定,步履虛浮不穩,臉色慘白,血汙滿身,不但布滿一身縱橫交錯的創傷,而且左臂齊肘被切斷三分之二,晃悠悠地吊著,看似隨時可能斷落。

一顆心頓時痛斷肝腸,聶冬雁眼中陡然冒出仇恨的火花,「我恨你們!」她怨毒地嘶聲大叫。「聶文超、聶元春、聶元夏、聶元寶、聶勇超、聶元鴻,還有司馬毅、司馬青嵐,你們最好不要讓我活著,否則我一定要殺了你們,聽見沒有,我一定要殺了你們!」

忽地,李慕白轉眸朝她望過來,眼神依然那麼柔和,還有一份深切的懇求。

聶冬雁不禁又哽咽了,抖著唇瓣,她強壓下縷心刺骨的悲痛。「我答應你,慕白,我答應你!」

那雙柔和的瞳眸倏然綻放出安心與欣慰的光彩,就在這一瞬間,聶文超雙掌亦落實在李慕白的胸口,砰的一下將他整個人擊飛出去落入洶湧的河流中,隻翻了兩下便被滾滾河水吞噬。

淒厲的哭叫聲輿猝然劈響的雷吼交贛成l片絕望的哀鳴,眼見聶文超他們腰著河流追躡下去,聶冬雁腦袋一低,狠狠地往順娘手臂上咬下去,再猛力一甩頭,頓時活生生地從順娘手臂上咬下一塊血淋淋、鮮嫩嫩的皮肉來。

順娘慘叫一聲,不由自主鬆了手,聶冬雁立刻用空出來的手聚集全身功力劈出去--也不管被她擊中的人會不會死,毫無防備的杏夫人隻一聲悶哼往後便倒,滿嘴鮮血。

一得到自由,聶冬雁便飛快地追在他們後麵,不過片刻工夫,她便發現他們團團圍在一處怪石林立的河岸邊,緊咬下唇,她毫不猶豫地衝人他們包圍的圈圈內,隨即止步,怔愣地盯住大家注視的目標。

既沒有哭,也沒有叫,聶冬雁隻是在呆了一會兒後,慢吞吞地步上前,跪下,小心翼翼地捧起躺在沙礫上的斷臂,手腕上那一圈梅花護腕正是她特地為夫婿繡製的,憐惜地,她緊緊抱在懷裏,用臉頰眷戀不舍地摩挲著。

雨水,自每一個人的臉上淌下,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去抹拭。

突然,聶冬雁身子一歪……

「麼妹!」

「她昏過去了!」

「快,快抱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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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妹還沒醒嗎?」

「你自個兒不會瞧,還睡在那裏呢!」

「可是,都一天一夜了,不用找大夫來瞧瞧嗎?」

「大夫來瞧過了。」

「大夫怎麼說?」

「唉!大夫說她是悲痛過度,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