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日猶長(1 / 3)

我直起腰,順著桑青扶著我的手,緩緩地站了起來。瞧著那漸漸走遠的一簇人群,心中涼涼的一聲歎息。

微微側轉過身,看到在儀小主也正愣愣地望著我,見我看向她,眼中一閃。我輕勾唇角,看著她,想起了昨日在鍾粹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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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造訪,實在讓在儀小主始料不及,畢竟,我和她向來無甚交情。不過,無措隻是一瞬,隨後便溫婉笑著招待了。兩人相對而坐,一時竟無話題可言,氣氛不禁有些沉悶。

我看著她,倒是發福不少,畢竟是懷了孕的,不禁把目光轉到了她微隆的腹部。她見我如此,不由地低下頭輕撫,有些羞赧,也看得出是十足地疼愛那腹中胎兒。

“在儀妹妹,你真是有福的,如此便懷上龍種,他日誕下皇子龍女,皇上大悅,定會好好待妹妹的。”我望著她,不無恭維地說。

她聽到這話,身子卻是一僵,抬起頭,幽幽地看向窗外,說道:“懷有龍種又如何呢?這後宮女子,誕下龍子卻永不得見聖顏的不再少數。更況且現在太醫又脈得我胎位不穩,能不能保住——還尚不可知呢。”說完,似是勾起無限悲緒,嚶嚶地哭了起來。

我看她如此,也不禁有些動容,遞上帕子,勸道:“妹妹還是該寬心,太醫也說了,隻要好好調理,自是沒什麼大礙的。”然後又低低地安撫了她一番,這才止住了淚。

她看了我一眼,倒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說道:“讓姐姐見笑了。到底還是姐姐有福,卻是我們這鍾粹宮中第一個受冊封的,以後定是還要好的。”因為剛剛哭過,她的聲音略帶有鼻音,語氣中卻是難掩那一絲羨慕的。

我靜靜地聽她講,心中一動,微笑地望著她,低低地說道:“妹妹,我倒是有個法子,雖不是穩打穩的,可也是能讓妹妹出了這鍾粹宮。”說到這,我停頓了下來,她抬起頭,疑惑地看著我,我直視著她,看到了她眼中似有不信的希望,接著說道:“隻是……需要妹妹的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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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主……”桑青的輕喚拉回了我的思緒,我抬眼,看著在儀小主輕輕一笑,說道:“攪了妹妹與皇上之約,真是過意不去,隻是——以後總有機會的。”說完,便不再看她,盈盈地轉過身,下了亭子去了。

抬頭遠望,太陽西落了,漫天的餘輝為紫禁城鍍上了一層金,也許這時才是深宮最美的時候了。待我回到延禧宮時,天已經昏暗下來了,一盞盞的宮燈都已點燃,朦朧地,透著一股神秘。

晚膳吃得不多,隻用了一些小米粥。貴妃娘娘駕到的時候,我正捧著一本書半不專心地讀著。聽到屋外太監的報,我倒是微微一笑,原來這時資訊的傳播已經如此發達迅捷了呀。

我挑簾出去,福身請安,她卻不看我一眼,徑直往屋裏走去。我不以為意,自己站起了身,也跟了進去。

貴妃上坐,緊繃著臉,死死地盯著我看,我垂首側站在她身前。屋中寂然一片,這樣的場景近來倒遇到了幾次,隻是這一回,我已沒有了火上煎熬的感覺。這時,桑青端著茶盤從側堂挑簾出來,走到貴妃處,春桃從托盤中端起茶杯,把茶遞給貴妃。

貴妃接過茶,微掀茶蓋,舉杯剛要喝,卻又停了下來,突然猛地把手中茶杯一摔,霎時發出刺耳清脆的破碎聲。春桃和桑青立馬就跪了下來,我眼睛一跳,卻一動不動,看著那一摔兩半的茶蓋微微地振動著。

“你們都下去。”她突然開口,聲音中含著深深冷意,我亦感覺到這之中壓抑的熊熊怒火。

待屋中隻剩下她我二人時,她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站起來,走到我跟前,盯著我看。我終於還是忍不住,跪下道:“娘娘恕罪。”

她冷冷哼笑一聲,道:“何罪之有?”

我深深呼了一口氣,回道:“沐晨失德。”

“失德?倒是沒覺得,可是還要送你一座牌坊呢。”我以為自己的心平靜如水,卻依舊被深深地刺了一下,手握成拳,望著眼前桔紅色的旗裝,答道:“沐晨不敢!”

“啪——”話音還未落,一巴掌已狠狠地抽打上來。我隻感覺右臉頰火辣辣的疼,卻感到無比的暢快,仿佛也替自己解了氣。“你還有什麼不敢的?!我以為你是冰雪聰明的,以為你自是知道進退分寸的,卻做出如此糊塗混賬事來!這麼做,於你於佟家有什麼好處,難道現在還指望會有人敲鑼打鼓八抬大轎來迎你不成。”

我閉了閉眼,壓下心頭升起的悲涼,顫聲說道:“沐晨不曾作此想。”

“我看你是日思夜想!現在這樣怎麼地就委屈你了?身在這紫禁城什麼都是假的,唯有了皇上的寵愛才是真,你真真是不明白這道理?”貴妃的聲音跟著有些抖。

“沐晨自是知道一切已無回頭路,但求在這紫禁城中平平靜靜過完餘生,望娘娘成全!”我深吸一口氣,拚著力氣把話說完,抬頭懇求地望著她。

她憤怒地看著我,接著眼神轉為深深地失望,恨聲說道:“你倒想平平靜靜了,可是卻讓你的阿瑪情何以堪?這宮中,失了寵的女人過得是怎樣的日子你知道嗎?我情願你是早早的死了,也不希望你如此作踐自己。你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兩個月後就要成親娶別的女子了,你如此這般又有何意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