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龍行德 第一章 白馬少年(1 / 2)

暮色四合,日近黃昏,一群群黑色的灌鳥嘶鳴著,掠過逐漸黯淡下來的蒼穹,飛向遠處的群山。

時值八月,已經到了秋天,涼風微有寒意,略顯肅殺。

一老一少各自騎著一匹潔白的飛雪馬,從這群山之間的夾道疾馳而出,沿著蜿蜒曲折的古道,踏入了山麓外圍十分廣闊的平原。

飛雪馬是這片大陸上最常見的坐騎之一,體質極佳,據說體內流淌著獨角獸的神聖血脈,尋常的品種至少日行萬裏,夜行八千,特殊的品種更是白天可以奔跑一萬五千裏路,連續奔馳三日依舊速度如初。

但是兩人胯下飛雪馬的頸部上方都仿佛披了一層秋露,明顯為剛才的流汗,想必是在恐懼中極力地奔跑所致。

白發老者長籲了一口氣,臉色稍微放鬆了一點,轉頭看向那飛奔靠前的少年,出聲示意他減緩馬速,而少年依舊驚魂未甫,一臉的緊張,眼神中充滿著餘悸。

白馬少年一身儒袍,相貌清秀,稚氣未脫,未及弱冠,大約十六七歲的樣子,相對於年齡倒是心性不差,見老者示意,臉色微微紅了一些,心有羞愧之意,立即減慢了飛奔的速度,再次與老者並肩而行。

少年的名字叫趙子堅,字士儒,是儒家流派一位最近揚名的天才弟子,此次追隨著老者出來,說是到樓齊帝國曆練遊玩,然而老者卻一路不停地飛奔,他對此頗有倦意,心有不悅卻未敢言明。

白發老者看起來年歲頗大,須發全白,神情清鑠,麵帶微笑,卻是一身道袍,道髻高挽,頗有仙風道骨的味道,從望著少年的眼神說明,他很喜歡這個少年。

老者的名字叫衛遷,字希棣,乃是道家流派名義上的宗師,雖非領袖,但身份頗重,言辭鮮有人敢去忤逆,亦聲名遠揚,受時人頌讚,奇怪的是卻幾乎無人知道他的道號。

一老一少,一道一儒,聽起來有些奇怪,但是在這片大陸上早已司空見慣。如果有閱曆廣的人,仔細觀察一老一少的服飾,必然知道這兩個人的身份非同一般。雖然這兩個人都是儒道的服飾,卻非普通的儒道之人那般常見,其衣袍之華,其佩飾之繁,儼然勝過大多數的王公貴族。不過相比之下,若是有人見到這一老一少疾馳出那連綿不絕的山麓,恐怕更會吃驚不已。

這條連綿不絕的山脈,南郭綦在其所著的《山經水注》上將它命名為黎竹山,為東山支脈之一,形成到如今已有兩億六千萬年之久,方圓大約十萬五千裏,也是樓齊國北方與孤竹國南方的天然軍事屏障。這條危險的必經之路,北接孤竹,南通樓齊,勢非天險,卻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天地造化。孤竹樓齊兩國立國之後從未在此建造過軍事防禦,除了盟約關係的因素之外,莫不是因為它極難穿越,三軍易入難出的緣故。

黎竹山內草木極少,金玉多不勝數,飛禽走獸亦極為強大,更有不少妖魔混跡,其中最為出名的獸類當屬逐日獸和六足從犬,且數量繁多。逐日獸人形大小,通體長毛,呼聲若雷,奔跑起來,幾乎是世間最快的地麵獸類,平時很少攻擊人類,受驚後戰力可以輕易滅掉普通的軍隊。六足從犬則更為可怕,不僅戰力強大,而且智慧極高,習性如狼,群居而生。倘若有人遇之,沒有非常手段,恐怕難以幸免,估計早晚都要淪為它們的食物。

衛遷與趙子堅之所以策馬狂奔,就是因為遇到了一大群六足從犬的追趕。

趙子堅故意抬頭望向遠處歸山的灌鳥,感慨道:“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境界獨有中古東晉的陶淵明可以有之。”

見少年麵色露出羞愧之意,想要轉移話題,衛遷更是趁機揶揄,說道:“儒家講究正心修身,而後齊家治國平天下。子堅,你身為儒家流派的天才少年,之前懼意竟然讓常人一眼望穿,想來是師門的虛妄浮誇,徒有浪得虛名。”

趙子堅聽到老者的揶揄,更是羞愧難當,心欲狡辯,忽而轉念,回答道:“聽說近古北宋的蘇洵有言,為將之道,當先治心。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然後可以製利害,可以待敵。我的修為雖未步入聚氣之境,沒有浩然正氣守護心神,然而常年誦讀儒家典籍,心力當固,卻因六足從犬的群逐失色,懼意躍然臉上,已經自知羞恥,何苦還要挖苦人家。”

衛遷依舊不依不饒,旋即笑著說道:“若是換了他人,我當然不屑於笑話,正是因為你是天才,我才刻意如此。”

趙子堅心中不解,轉眼望向老者。

衛遷知其詢問之意,麵色恢複淡然,於是繼續說道:“人道你通讀儒家典籍,乃是不世出的少年天才。可還記得雲師的前輩曾經寫過一本家喻戶曉的啟蒙讀物《幼林史話》。開篇其言,世曆三古,人更五聖。你既然一心以龍澤紀為榜樣,心懷天下而神往其事,便可知五聖人之中,獨有龍澤紀是三古之後的聖人。”

所謂三古,就是這片大陸的上古時期、中古時期與近古時期。傳說這片大陸已經存在了六億年,太古時期與遠古時期的事情雖然也有不少流傳了下來,卻不足以為信,不過是街談巷說的野史,到了三古時期才被記錄在經籍之中,但也隻是文人騷客茶餘飯後消遣的談資,聊以滿足遊心駭耳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