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為什麼要這樣安排?」我坐在麥當勞靠窗位置的簡餐桌上。「……」他沒有說話,光坐在我對麵沉默了好一段時間。要我形容他,大概隻能用一個人來形容。一件黑袍裹住他全身,他又故意把袍帽壓得老低,唯一最可能見光的臉容也隻剩下一片陰。若不說話,根本不知道他是個老男人。他神秘的模樣沒有吸引他人的注意,那些奇怪的目光反而集中到我身上。可能他們認為,能和一個打扮怪異者在一起的人,本身才是更奇怪。隻是我的猜測,實情我不可能知道。若果我不為自己找一個借口來過濾這些異樣目光,我會渾身不自在的。這,會影響我聽故事。我夾起根薯條,沾沾番茄醬,牙齒一合,薯條給折半。半折薯條用嘴唇吮著,半折薯條在嘴裏咀嚼。我會這麼吃,中間有一個原因,此略後提。我望著他身後的落地玻璃,窗外那些人,忙碌卻永遠平凡,如我。不平凡的人,他們都是不會有時間在戶外忙碌的。更不會在麥當勞這樣的地方用一下午聽才認識了一下午的人說故事。既然說到我會平凡到聽一個才認識了半晝的人說故事,那就順便說說我們認識的過程。我和他的相遇,要怎麼說?用他的話,是命運要他找到我。哈,命運,真是天命論的答案。但仔細想想,還真有點那個味道。***************說過了,我很平凡,但我也有“很想完成的事”。庸者更有‘想’的權利。就算最後會是徒然,我也是驕傲的失敗者。我總是這樣驅策我一時興起的“想完成的事”,一步一步,很慢。換個說法,“想完成的事”就是目標,目標不會無故產生,它有它的因緣。更多人的目標,它的因緣是崇拜,也有些是由環境養成的,而我的目標的因緣,僅僅,它。它聯係了我和黑袍老者,他所說的命運。由於太過平凡,我有太多太多的時間幹這幹那,都是沒有建設性的事,常有人這麼說。那又如何!總之我就是有很多時間,玩遊戲,追電視劇,玩遊戲,亂塗亂畫,玩遊戲,看網路上的一流二流三流小說,玩遊戲,玩遊戲,玩遊戲……那些人根本就是妒忌我能豪爽地揮霍我的時間。我必需這樣想,如果沒有這想法,慚愧就會侵入,我會開始反思。我沒有一心二用的技能,玩遊戲的時候反思會嚴重影響我闖關的質量。其他自然也是。所以我要造一隻門,封堵那個給“慚愧”侵入的入口。起初我揮霍時間得很公平,後來忘記什麼原因,遊戲視覺厭倦了?電視劇套路單一了?還是亂塗亂畫的興趣小了?總之我後來徹底給文字迷住了。那些句子在我腦海呈現,那些字又依據我的意願重新排序,排著排著,就組成了一個念頭。好像還沒有出現過關於它的比較厲害的文字吧?我望著熒屏上的文字凝神。久著,我笑了。***************路上瞎逛。有念頭,還要有行動,這才能實現自己所想。菜鳥的我,不懂迂回布局,沒有精彩文字,更別說獨特風格了,該怎麼開始?我不想用普通的形式展現它,可又想不出辦法讓它特別起來。真是一籌莫展。到街上轉轉吧,可能會轉出些什麼有用的東西來。工作日的下午,熱鬧不屬於這時候的街道。我無無聊聊,走到哪裏是哪裏。偶爾看見幾個穿著保潔裝的勤勞者維持這座城市的腸道健康。他們薪低勞累,卻不吱不吭地奉獻的高尚情操,對比我坐等領薪還要喊苦假小酬薄。想想就不自覺慚愧起來。讀書的最終目標不就是坐等領薪?難道還要有“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的偉大誌向?現在世界很和諧。萬一我偉大起來,一不小心打破了人們苦苦換來的和諧那該怎麼辦?豈不要我更加努力地偉大來把那個破裂的和諧給重圓?到頭來不是勞苦了我自己麼?誰都不會這麼做。我造門。我走遠。***************漫無目的地走,工作日的下午原來還有一個熱鬧的地方。那些洋快餐花在熒幕上的錢輕輕鬆鬆就能從一堆堆垃圾蟲身上掙回。洋快餐的建築喜歡用落地玻璃,最大程度地透明裏麵的色味俱佳。多看幾眼,身上的“食”神經都給迅速活躍,完全支配整個身體,人類給變成了垃圾蟲。目光投向裏麵,那些蟲饕餮大餐的享受模樣刺激著我的“食”神經。我伸手往褲袋掏,空空的。哼。我忍住變成垃圾蟲的衝動,移走目光。卻在完全移走的瞬間,眼光尾餘給一個黑色東西扯住。我回移目光,但又沒有發現不對勁的地方。窗內的景光變動不大,那些蟲還是占據了原來的位置,空出的地方繼續空著。唯一不同的,那些蟲的吃相更加享受了。實在忍受不了這群吃垃圾的蟲!我的手在褲袋裏狂捏。我準備讓垃圾蟲從我眼裏消失。突然,一個黑色憑空出現在空著的位置上!我腦袋霎時一麻!麻感刹那擴遍全身,我整個人無力地軟了下來!我沒有真的倒下,一股力量從背後支撐著我。那股力量從背後完美吻合我的肢體,支配了我肉體的行為。我腦袋空麻無主,任由那個力量帶動我走進垃圾場,麥當勞。***************來到黑色麵前,除了能知道黑色是個人的體態外,其他景物都隻能用“有顏色的模糊顆粒”來形容。我平靜頭腦,麻度稍稍減弱,這時我才更清楚地看清那個黑色。原來是披了一件黑袍把全身裹得嚴嚴密密的人。黑袍人抬頭,同時用手拉低袍帽。原本以為能看見他的麵容,卻隻有一片陰。「坐。」聲音蒼老無力,卻能清晰傳達給我,完全沒有發音混淆的模糊感。“我”坐下來。坐下瞬間,我全身麻感消退,頭腦重拾自主,身體也恢複自由。四周的“有顏色的模糊顆粒”亦變回模樣清晰的原貌。不一會,服務員端來一盤點餐。黑袍老者示意我可以隨便,我猶豫一會,不客氣了。並不是我愛占便宜,我不是喜歡亂占便宜的人,而是我要等,等他伸手、等他張口那刻,那刻漏出來的真容。而且,按照網絡上那些玄幻小說的調調,要是我想離開,他一定又會麻痹我的。有了這些想法,我來則安之。開動了。造了隻好門呢。可到我吃完第三盤點餐,他都沒有要動手的意思,也沒有阻止我的味道。每次盤子一空,又有服務員端餐過來。第四盤,我有點吃不下了,還是沒能讓他露出端倪。他隻是坐著,靜靜坐著。然後,不管我願不願意,他開始給我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