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從外麵看來，隻是一間尋常的破舊老屋，沒什麼特別，這個年代到處可見。如果你刻意忽略屋子周圍站著的人，跪著的人，和躺著的人，上述成立。可你最終還是無法視若無睹，屋子裏頭就是一個故事，和外麵結局一樣的故事破舊的屋子，老舊的床板底下。兩雙小手堅強地捂緊嘴巴，淚水不斷從眼眶湧出。哭，卻不敢發出聲，身體無法製止地微微顫抖。模糊的視線裏，一隻殘忍的長筒軍靴囂張地踐踏著屍體的臉頰，手很懂得光陰似箭的道理，借來步槍刺刀在屍體上練習刺殺，鮮紅從滿身的血窟窿汩汩流出，遍地紅。成王敗寇，這是追強主義對手無寸鐵的百姓的勝利姿態，死後的侮辱，殘酷的鞭撻。惡魔般的囂笑鑽入耳朵。畏，痛，但要勉強自己聽。他要記住這聲音，認清這聲音，保存好這聲音——侵略性的聲音。還有那個惡魔姿態。盯著，狠狠地盯著，血泊上暗紅的惡魔倒影。突然，一個圓物滾越血泊，來到床沿，他們眼前。一旁的弟弟給驚到，幾乎忍不住要破口，幸好他有及時用手牢牢封住弟弟脆弱的小嘴，才沒有漏出誘來危險的聲音。他自己，卻因為嘴咬合得太用力而破唇。紅，更紅。他謹慎又迅速地摟過弟弟，把他頭埋在自己胳膊裏，讓自己獨自承受眼前的痛苦。眼前，塗了一豎粗血線倒停在麵前的也是他的弟弟，二弟。被恐懼撐大的眼睛死死地與他們相對，幼稚的麵孔染上死亡的顏色，反射出一種獨類恐怖。！？頭不見了，被拿了起來，用刺刀。他身軀猛地一震，所幸他有努力抑製，才沒有波及藏命的床，漏出招引惡魔的線索。胳膊裏的弟弟感覺到哥哥的異常，嚐試了解情況，可被哥哥用力箍住，轉動不得。握實拳頭，握實。他不想讓弟弟看到這個悖於人性的殘惡畫麵——二弟那頭在空中高興地起伏，底下作為支撐的刺刀舞得很起勁，整齊的喝彩聲在屋裏爆開。之前完全不知道，這也能叫做人。人性，良心，道德，善麵全被他們扭曲演繹，極端反向完美。恨，牢牢結在心中。……眼睛重新堅強，淚水也已停止。躲過魔爪的大哥和三弟跪在滿是爛肉血坑的爸爸身旁，一旁還有身首離異的二弟。哭聲單一，還很脆弱的小弟弟。惡魔走了，帶著爸爸和二弟。萬幸還有媽媽。在哪？門那邊傳來滯長的聲響，門慢慢開啟的木聲。堅強的眼睛變得脆弱，脆弱的眼睛更加脆弱。淚，又再湧出。終於，終於，不是孤獨的兄弟兩人了，不是無依無靠了。媽媽還在，媽媽還在。媽媽還在！低著頭，兩兄弟的淚水滴落黏稠紅色，嘴角的弧度露出希望。抬起頭，轉向後，朝著門，那個充滿慈愛的孱弱身影......那個寄存著希望的身影，一小豎，一小豎，一小豎地，左中右地全段都映入盼求的眼睛裏。啊————映入的影像讓兄弟頓時嚎啕大哭起來。盡情地大哭，毫無顧累地，不怕會再喚來惡魔地，徹底放聲。因為，惡魔就在，就在眼前。門口的身影，嘴角邪邪一揚，睥睨著眼下天真的兩小孩。實在是太好玩了，這般在黑暗中給予慘遇者希望的微光，讓他熬過千萬痛苦終於靠近微弱光亮以為會迎來希望時，出現在眼前的竟是一張惡魔的麵。一直一直努力地熬過煎苦，來到唯一發亮的地方，而在裏麵等著的，原來竟是惡魔！這比，單純的絕望更加，更加的……絕望！昂頭長笑，惡魔的虐聲。惡魔來到兩人兩屍旁，跪著的哭孩隻有他膝蓋高。惡魔輕輕踢踢屍體的斷首，記得剛才他故意把頭踢到他們麵前，以為可以崩潰他們脆弱的內心，沒想到南京這城市的孩童會是這般堅強。惡魔斜睥仰頭奔淚的哭孩，冷冷一笑。刺刀利索地穿過斷首的兩側，這要多熟練才能準確知道頭腦骨間的銜接縫隙，多熟練才能精準無誤地一部到位貫穿左右。反正，對於這惡魔，隻是舉手投足的事。斷頭又在空中舞動，這次不再是哥哥愛護弟弟的獨苦。弟弟最終還是知道了哥哥剛才猛烈一顫的原因。惡魔冷笑。斷首麵對麵，眼對眼地與他的兄弟交替對視。淚水模糊了亡親的五官，輕微扭曲的麵孔更顯恐怖。弟弟哭聲更大，最終哥哥也是。哭著，哭著，哥哥的聲音變得稀薄，聽不見了。額上？還是哪裏？一股細小暖流溫溫涎下，身體緩緩向前傾倒。淚水折入一抹寒光，頭不知某個部位開始先痛起來，總之很快就不痛了。緊隨弟弟，身體也傾前軟倒下來。又練習了一次利落的連續刺殺，刺刀沒有沾上任何別色，一致的寒光冷冷。狼藉的空間，死亡氣息終於完全消失，生命的氣息也是。畫麵迅速給捏到底下，灰暗變得舒心宜人，一片清爽的大草原，湛藍的伴雲天。下課鈴響，老師切換畫麵回Windows的經典桌麵，一直都很無聊的公共課毛鄧論，今課的內容總算讓學生和教師都有了想睡覺以外的心情。任課老師提早布置了“南京大屠殺”的自由命題論文作為期末考核成績。隨身攜有閃盤的學生紛紛向老師拷貝還沒看完的影片，一部從現場取材作證的老舊照片通過導演的獨特角度忖度還原出來的半記錄片。「快點啊。」博彥急得竟催趕起無法自控的進度條來。沒辦法，他全班竟然都對毛鄧論失趣到拒帶任何學具的程度，就連自己也是不小心忘記放下來才意外帶上的，全班的期末成績都交到他手上了，他不敢不親自留下，誰叫他閃盤上有羞羞的東西。終於好了，博彥手忙腳亂收拾好唯一的閃盤，飛也似的直奔體育館加入新三角的運作。SHE！沒多小時間了，離冠上一隊的頭銜，就幾天的事情了。但真的,很興奮啊。S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