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莫瑾瑜靈氣衰竭，正是最難捱的時候，她額上冒出細細密密一片晶瑩的冷汗，手下動作卻平穩迅速。
地上胡亂散了一堆淩亂帶血的銀針，根根尖利駭人，黑衣人似乎忌憚什麼，沒有下死手，銀針不過兩寸長，處理不當也是能要了人命。
韓彥是鐵打的心肉做的身，尋常人這麼折騰早暈過去不知幾時，便是莫瑾瑜這麼來一遭，非得嗷嗷上三四天才能緩過勁兒，他沒事人一樣略彎著腰讓她處理傷口。
莫瑾瑜二指捏出一根細針，嘖嘖稱奇：“青蓮君真是傲骨錚錚，都這麼折騰了一聲都不吭。”
韓彥似乎輕輕笑了一聲，轉瞬即逝，莫瑾瑜沒聽清，卻聞韓彥一本正經道：“在徒弟麵前自然如此。”
莫瑾瑜不知道被這句話哪個詞紮到了痛處，手下動作猛地一頓，拔高了聲音帶著十足的恨意罵道。
“喲嗬，青蓮君也知道好麵子？徒弟？你哪個徒弟，我可記得十八年前……”
大概不想多言，或是覺得吵吵嚷嚷沒有意思，她猛地壓低了聲音：“反正青蓮君桃李滿天下，三千弟子也不會有我莫阿九一個人在裏麵。”
她裝瘋賣傻，故作糊塗，韓彥風輕雲淡道：“自然是你。”
莫瑾瑜手下靈氣一個打岔，方才拔出的針一個不慎紮了回去，她惱羞成怒，惡狠狠拍了拍韓彥的肩膀：“少說兩句沒人把你當啞巴，我跟你說，除完針咱倆各走各的路，誰也當沒見過誰！”
韓彥默不作聲，像是默認了這話，沒有反駁。
莫瑾瑜手下動作飛快，總算在天亮之前除完了針，毒素去了三四成，按照韓彥的本事不消三天就能逼出來，她這麼想著，略略酸楚，若是受傷的人是她，想來不折騰三四年是好不了的。
“行了，這就差不多了，出了這林子咱就分道揚鑣。”
莫瑾瑜話音未落，韓彥一口血噴出，落在地上分外淒慘。
莫瑾瑜看著地上那攤血跡，轉了轉脈絡裏所剩無幾的靈力，琢磨了半天，覺得自己像是那種恩人重傷不愈，卻鐵了心不報恩的小人，她隨意用指探了探韓彥鼻息，手下氣息忽輕忽重，極其不穩，她當即大驚，連忙轉過去查看韓彥情況。
韓彥雙目緊閉，眉心微蹙，麵上湧動著潮紅，汗珠淋漓，莫瑾瑜愣住了，連忙拍了拍韓彥的臉頰：“青蓮君，青蓮君？雲清！韓雲清！韓彥你個犢子你別賴在老娘這兒啊！”
她心下鬱悴，喉間梗了一口老血一樣不上不下，韓彥被她這麼一拍，清醒了一些，一雙清亮的眼迷迷蒙蒙，皺著眉湊過去，無意識喃喃著：“難受……”
“你難受回你的招搖山去！別賴在我這兒！”
韓彥像是聽不見莫瑾瑜氣急敗壞的聲音，猛地拉住她緊緊抱住，下巴尖輕輕蹭著她的肩膀，莫瑾瑜一僵，掙了幾次掙不開，手起掌落，幹脆一掌拍暈了韓彥。
藥泉泠泠，月下男子裸著上身，身旁散了一地的衣物，染了斑斑點點的鮮血，莫瑾瑜摸著下巴蹲在韓彥麵前，隻覺得他這副飽受風霜的模樣真是三百年難得一見，多看兩眼算兩眼。
她拍了拍手揚長而去，這人救了自個兒才落得如此下場的念頭立馬浮上心頭。
莫瑾瑜長長歎了一口氣，扶著額罵道：“真是個禍害。”
轉身罵罵咧咧背上韓彥，一路走一路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