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一身飄逸如仙的白袍，衣領上龍紋盤繞，目光落在她身上，溫和道：“此後本尊便是你的師尊。”
往事劈頭蓋臉，橫跨時間洪流，洶湧而來。
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麵。
那時韓彥名聲鵲起，正當韶華，最是春風得意的時候。
招搖山上招搖宮，半步成仙青蓮君。
那年她方入招搖宮，弟子比試中勉勉強強拿了第四，因為小門小戶出身，門中長老大多不願意收她為徒。
莫瑾瑜神情恍惚，臉煞白如雪，抬手捋了捋耳邊細細碎碎的發，強自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想說點什麼鼓鼓底氣，身側響起一道脆生生的聲音，像是隔了千裏之遙才傳過來。
“不要，你才半步成仙，我要找成了仙的人當我師尊。”
聲音稚嫩，不過豆蔻時年的小少女，一切靜止了般，莫瑾瑜僵硬著，慢慢轉了轉眼珠子，看見一個身量嬌小的小少女。
這少女一身孝服，墨發高束，打扮成一個小少年的模樣，腰裏別著一管玉笛。
韓彥輕輕笑了一聲，眼角浮上一點細微的笑意，不知是笑眼前人的不知天高地厚，還是笑她未經世故一塵不染：“成仙之人不在人間。”
小少女神采張揚，眼睛極亮：“那就你當我的師尊。”
莫瑾瑜看了半晌，慢慢地捂上臉，胸腔裏好像有什麼發出滾滾燙意，噴薄而出，灼燒得她滿心滿肺得難受。
韓彥不理會那個小少女，徑直走了，小少女毫不在意，嘻嘻哈哈追上去說：“我叫莫瑾瑜你知道不，小字阿九，還有兩個月就十三了。到時候你給不給我賀禮？師尊師尊，你別跑那麼快嘛，你生辰是多會兒啊。”
她嘰嘰喳喳說個沒完沒了，韓彥一直不說話，她就一直自言自語下去。
韓彥大抵沒見過這麼滔滔不絕的人，轉過身來，領口上的珍珠紐扣折射出光，襯的他整個人如珠玉般清潤。
他說：“安靜會兒。”
小少女默默閉嘴了，她眼睛無辜地睜著，悄咪咪眨了眨，韓彥轉身，她便故態複萌，一蹦一跳跟著過去：“哎呀呀，凶什麼凶嘛。”
她其實是緊張的，從臨安莫家而來，父母早逝，莫家容不下她一個小小孤女，獨自一人跑到招搖山，舉目無親，拚著性命排到了魁首榜，卻跟了這麼一個不苟言笑拒人千裏的師尊，著實膽戰心驚。
韓彥大概是察覺到她神經緊繃，轉身示意她跟上，他態度一緩和，小少女笑嘻嘻蹭過去，拉住韓彥的袖子不放，渾身的浪勁兒都上來了：“師尊師尊，你喜歡貓不，我可喜歡了，昨天夜裏還見咱招搖宮裏的一隻貓呢，也不知道是誰家養的。”
韓彥眉心不著痕跡地輕輕蹙了一些人，他垂下眼眸，慢條斯理道：“再說話就抄宮規三十遍。”
小少女撇了一下嘴，噤若寒蟬。
他們二人兩側漸漸幻化出高樹石階，男子四平八穩地走著，身後一個小姑娘拽著他的袖子蹦蹦跳跳，沒個安生時候。似乎越看男子慍怒，就越興奮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