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死不相往來。
這六個字從她紅豔的舌尖裏吐出來,溢出去,帶著不容置喙的狠絕,像是從刀尖上滾下去淋漓的鮮血,每一個角度折射的光都危險無比。
謝宸緩緩摩挲酒壇邊緣的手輕輕一顫,他收斂了笑意:“你何苦如此呢?”
天邊雲霞千裏,萬丈青光揮灑時間,照亮了山頂這一方小小土地,月牙爬上了莫瑾瑜的膝頭,軟軟糯糯叫了一聲,蹭了蹭她冰涼的手指。
莫瑾瑜抿起嘴,含了一口酒咽下,眉目間一片沉沉鬱鬱,她看著天邊,聲音輕飄飄飛過去:“我偏不,他韓彥是萬人矚目半步成仙,說一不二,感情我莫阿九說出去的話就是放出去的屁?他現在知道後悔了,早十八年前幹什麼去了?”
她停下,抱住月牙,抽了抽鼻子,似乎有千般萬般的委屈沒有說出口,聲音陡然低了一截:“十八年前給他一個品性優良的小徒弟他不要,十八年後來了一個殺人如麻的女魔頭,他眼巴巴湊上來,我呸!”
月牙喵嗚一聲,湊上去舔了舔她的下巴尖,濕潤潤一片,莫瑾瑜忍不住閉上眼,低下頭蹭了蹭月牙,謝宸舉起酒壇,向她致意。
霞光滿天,金輝鋪了半邊天,逐一點亮了在風中搖曳的草尖,謝宸沐浴在金亮的光芒裏,眉眼溫和如水:“你若是有情,那便幹幹脆脆接受他的情意,若是無情,那便利利索索斬斷前塵往事,老死不相往來。”
他喝了一口酒:“這樣不上不下的吊著,最是傷人,傷人傷己,得不償失。”
月牙偏過頭看他,貓瞳豎立成一條緊窄的線,如同蟄伏的野獸,不過幾息時間,它便收回了看向謝宸的目光。
他看似給了莫瑾瑜一個中肯的意見,然而在莫瑾瑜情緒最激動的時候說這話,無疑是挑撥著莫瑾瑜實踐老死不相往來這六個字。
看似慰貼,包藏禍心,看似溫雅,手握利刃。
謝家少主,想必那一身素雅溫和背後,是無數的刀光劍影。
莫瑾瑜嗤笑了一聲:“都說什麼當斷則斷,斷的不知道是前塵往事,還是肝腸——真那麼容易說走就走,我還喝什麼勞什子的悶酒。”
兩人俱沉默了起來,莫瑾瑜笑了笑,從地上擺的吃食裏麵摸出一塊糕點,悠悠歎了一口氣。
“你若是割舍不斷,斷了也是藕斷絲連,不如順其自然。”
她撇了撇嘴,這些話和謝宸說老大沒意思,這人說話為人謹慎的很,一步都想踏錯。
莫瑾瑜咬了一口糕點,覺得味道不好,塞給了月牙,她指了指自己,道:“不是那些放出的狠話讓我為難,自己說出的話哪能讓自己為難,是我心裏有病,一碰刺啦啦得難受,不碰遲早要死。”
月牙蹲在她膝上,慢慢悠悠舔了舔她的手指,她覺得癢,正要抽回手指,餘光掃了一眼,不甚在意地別開眼。
她剛別開眼,便豁然轉頭,直直看向半山腰。
山腰裏花木葳蕤,亂石滾動,一片雜草淩亂不堪。
這地方,方才有人影一閃而過,那道兒人影怕被發現,匆忙避開時踩折了幾株雜草,露出了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