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臉遙遙一望，本該是模糊不清的，莫瑾瑜卻清晰地將那張臉一寸不落地收到眼裏，如同麵對麵，攬鏡自照。
罥煙眉，丹鳳眼，眉眼間生出與她七分相像的模樣。
金陵一別，柳以琴麵容相貌依舊絕色，似是一筆濃勾淡抹的潑墨彩畫，描出傾城顏色，勾人心魂。
比之她更有風韻味道，嚐之醉人。
隻是她麵色慘白到了極致，隱隱透著青灰色，一層死氣籠罩在她身上，這股死氣像是從陰曹地府最深處纏繞而來，勾人索命。
旁人看她覺得這死氣是從她骨子裏透出來的莫瑾瑜卻知道，這是從她眼裏心裏散出來的。
她一眼回眸，千嬌百媚，眼裏沉沉死寂壓著慢慢無邊的絕望，縱有傾城顏色壓眾生，敵不過一把蕭索淒涼半生。
不過十天功夫，她像是一朵開敗的雍容牡丹，大朵大朵落下枝頭，零落成泥，轟烈而亡。
這女子烈性剛骨，本就是一折即斷的人。
一夕之間玉娘香消玉損，醉仙樓傾頹灑灰，十年前秦家家破人亡，她無家可依顛沛流離，十年後親離友死，她便隻有落入瘋魔。
怨不得人，怪不得地，柳以琴本性如此，寧可自毀而亡，不能苟且生存。
她回頭望著莫瑾瑜，紅唇綻開一抹笑，俯身鑽進了地道。
莫瑾瑜電光火閃間立馬想起來這是什麼地方——
招搖宮禁地！
當年花疏影不過偶然間在禁地外麵晃了一圈，花千就關了她十天禁閉，如今柳以琴無緣無故闖進去，必有所求！
想想也知道是為了玉娘，但凡能有點辦法生死肉骨，使人死而複生，就絕對不是什麼光明正大可以放在台麵上說的！
何況柳以琴和那黑衣人種種跡象吻合起來，說什麼她也要跟上去。
莫瑾瑜抬腿就上，尚未走出兩步遠，眼前這三尺陽光明媚的景色便忽然像是被人撕碎了揉裂了一般，光芒大放，片片散開，碎成齏粉。
這是幻境，莫瑾瑜腦子裏閃過這個念頭，慌亂中沒來得及抱緊月牙，月牙站在幻境邊緣，片片散開閃光的碎片遮擋，莫瑾瑜看不清月牙動作輪廓，正手忙腳亂不得解脫，忽然感到腳下空蕩。
喵——
一聲撕心裂肺的貓叫聲炸開，莫瑾瑜身體急速跌下去，她眼前閃過嶙峋的石塊岩壁，耳畔風聲大作，忽然明白過來這幻境底下，是千丈懸崖。
難怪離得那麼遠，也能看清柳以琴的麵貌，原來這本就是一眼障目法。
底下是萬丈深淵，深不見底，莫瑾瑜腦子裏空曠曠一片，長聲尖叫起來：“韓彥，救我——”
利刃一樣的風切割著她的聲音，莫瑾瑜的尖叫斷斷續續，聽不真切，卻無比真切地表達了她淒切害怕的心情。
她身體不斷下墜，像是被人大力拋出去的傀儡，衣角散作紙蝶，向上飄起，她臉上星星點點的淚光閃現，飛入空中。
那一聲尖叫劃破長空，劃破旭日，月牙在邊緣來回踱步，忽然縱身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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