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多餘的心思，這幾個字被莫瑾瑜說的格外急促和輕鬆，卸了半生戎馬驕傲，放了一心熱血沸騰。
她仍舊年少，隻是不再輕狂。
當年由馬信韁疏狂自傲的莫阿九，所有的棱角都在某個凝固的時間點，統統磨成了圓滑憊懶。
地宮甬道一眼望不到盡頭，兩側的長明燈燈火幽微，延伸到了無限遠的黑暗中，蓬蓬火焰跳躍，照亮了莫瑾瑜的眼底。
平靜到了極點的幽遠，似是夕陽下一叢音色清亮的牧笛，似是夜半滿月之下杯中濺起的琥珀美酒。
她牽著韓彥，深一腳淺一腳走下去：“我是真害怕有個什麼紫薇作亂，你沒去過魔界，不知道那是個什麼鬼地方，我在那真的一刻都待不下去。”
“世上最汙濁之地，莫過於此。”
甬道漫長，昏暗逼仄，莫瑾瑜忽然生出一股記憶錯亂的荒謬，她抬頭望了望韓彥：“你知道不，十八年前我走過類似的路……你不在我身邊，我一個活人走，遍體鱗傷，不知道哪是活路哪是死路，哭得滿臉都是水，我差點死在那條路上。”
韓彥聲音發緊，握了握莫瑾瑜的手：“我……並不知道。”
“我以為那是一條黃泉路，韓彥，我懶得想十八年前誰對誰錯了。所謂世事，就是是非不分黑白顛倒，哪有什麼青天什麼人間正道。”
這話莫名其妙，韓彥卻知道她在說十八年前的事。
十八年前始末至今沒有人能說的清楚。
隻知道莫瑾瑜花疏影下山曆練，四個月後莫瑾瑜帶著已經成了傀儡的花疏影回來，從宮門一路殺上去，打傷無數弟子，殺害眾多長老的得意門生，其中甚至有花疏影的庶妹。
這四個月裏到底發生了什麼，隻有莫瑾瑜和花疏影知道了。
一個身死，一個發狂。
十八年前千夫所指，沒人問她究竟為什麼。
即便是韓彥，也不知事情的開端到底是哪裏。
世人說是從她喪盡天良殺害花疏影，屠殺同門開始，十八年後莫瑾瑜終於對著幽長昏暗的甬道，對著她誓死兩立的人說是從一條黃泉路開始。
韓彥扶著她的手慢慢收緊，低聲問她：“十八年前……”
“韓彥，你告訴我，十八年前你在哪裏。”
莫瑾瑜目視前方，平靜問出於韓彥而言尖銳不可回答的問題。
“阿九。”
“青蓮君，十八年前就這樣了唄，十八年前咱倆就說不到一塊去，十八年後還是這個德行，真的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你說出去以後怎麼辦？”
她強行把話扭過去，半句也不讓韓彥多說，韓彥頓了頓，忽然生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憋悶感。
他垂下眸，問莫瑾瑜：“是你要問我十八年前在哪裏。”
“哦這個我不管，我隻是想告訴你，你十八年前就和我陌路兩人了，你還想和我講道理？和我講道理的人都寧可和我動手也不想和我講道理。你是第一個，青蓮君。”
幽幽的燈火下，莫瑾瑜仿佛聽到了韓彥爆粗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