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菲青眉間慘淡,淡淡說道:“若非老夫當年傷在‘琵琶會骨爪’之下,料理穀天仲那三個宵小之輩,又怎麼會花這麼大的勁了?”陸伯濤驚道:“前輩的仇家,是‘掌蠱袖劍’藍凝紫?”
“琵琶會骨爪”乃是藍凝紫生平絕技,爪法陰狠之極,狠辣之處,便是在於以爪繞到敵人背後琵琶骨處,生生以淩厲的爪法斷了人的琵琶骨。這武功雖然比不得官府“穿琵琶骨”的酷刑,卻也無徨多讓。這些年來,“掌蠱袖劍”藍凝紫在武林中惡名日盛,倘若陸菲青的對頭真的是這女子,倒也極難對付。
陸菲青連連搖頭:“我這傷卻是被藍凝紫‘琵琶會骨爪’所傷,不過,我仇家卻不是‘掌蠱袖劍’藍凝紫,恰恰相反,而是藍凝紫的仇家。”陸伯濤二人一時未能轉得過彎來,按照常理,敵人的敵人應該算是朋友,何以仇家的仇家,也成了仇家?
陸菲青不急不忙,重新披上上衣,坐回桌前,說道:“咱們在座的都是武林中大有名頭的人物,西域無花宮的名頭,想必都是聽說過的。”沈冠全道:“在下倒是略有所聞,無花宮位於西域天山腳下,宮主蕭燕翎本為契丹貴族。其宮中多為女弟子,行事卻極是毒辣。近幾年武林中名聲最大的女子,莫過於梅落雪、藍凝紫二女。她二人都是無花宮的棄徒,雖是不死不休的死對頭,行事卻是一般的殘橫。由此不難看出無花宮女子的凶殘。好在無花宮自來與世無爭,隻要無人招惹,也不願同我中原武林結怨。”說到這,沈冠全心中有些明白了,“難道,陸老前輩的仇家和無花宮有關?”
陸菲青撚須道:“不錯。十年前老夫隱居在嶗山腳下,過著‘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日子。雖比不得淵公嗅菊的自在逍遙,但也勝做人間煙客。七年前,無花宮藍凝紫被她同門大師姐梅落雪追殺,受了重傷,逃到老夫住處附近。”
乍聽“梅落雪”二字,沈冠全心頭似被針紮,當年天藏穀中,他被梅落雪騙了感情,事後仍對她念念不忘。陸菲青卻對他和梅落雪之間的種種過往,也未留意到沈冠全黯然神情,往下講述:“那時藍凝紫奄奄一息,眼見就要被梅落雪或殺或擒。我一時不忍,就出麵說道:‘姑娘在我屋門前殺人,未免不將陸老頭放在眼裏。’出手將那梅落雪趨退。”
沈冠全眉頭緊蹙,說道:“藍凝紫就是一條毒蛇,前輩不該救她。”陸菲青老練色變,大手在桌上重重一拍,放在桌頭的火燭跟著搖曳,口中說道:“老夫當時便是不明此理,才會反遭蛇咬!”農老爹被他這一擊之勢,震得驚醒過來,當即哇哇亂叫,好在沈冠全就在一旁,被他一番寬慰,老爹漸漸恢複下平靜神情,垂下腦袋撕扯身上殘破不堪的衣衫。
張衍先前聽他們對話,對農老爹一生的淒苦,極是同情,當下努力的朝床外挪了挪身子,借著殘弱燈光,隻見那農老爹麵孔幹瘦,直似隻剩一副頭骨,套上一層頭皮,麵上道道皺紋,如道道弦線橫縱交織。張衍不想他蒼老至斯,心中驚愕無比。
陸伯濤見那張檀木桌子被陸菲青這麼一拍,桌上裂開數道裂痕,碎屑簌簌亂飛,可見此事雖已過了七年,仍讓他極是氣怒至極,心中微凜。陸菲青眼見農老爹的瘋癲,心中更覺淒涼,雙目一閉,說道:“如今世事變遷,老夫本不想重提這些陳年往事。可無花宮卻偏偏不肯放過老夫,老夫也隻好將當年的事情說給大家聽了。當年老夫救下藍凝紫,但她受傷奇重,老夫對醫學也略有所通,卻覺她經脈似斷若續,時有時無。更奇的是,她全身經脈當中,似附上了一絲綿長柔勁,帶有一絲若有若無黏著之力,讓她幾近斷碎的脈絡,屬引粘連,不至於立馬碎裂,也就讓那女人不至於立馬送命……我本想用真力清除他經脈上依附的那絲綿勁,但她經脈處處斷折,內勁無法貫通,老夫實在是無力施為。”
沈冠全正在安撫農老爹,聞言挑眉道:“哼,世界上怎會有這等奇事?”陸菲青搖搖頭道:“老夫也覺得此事當真是前所未見,若說是她被人一掌震斷經脈,也不算奇事,畢竟藍凝紫武功雖強,卻算不得絕頂的人物。可讓脈絡似斷還續的武功,小老兒見識短淺,著實不知。我照顧了她數日,那藍凝紫傷勢未有任何起色。直到數日過後,一個舉止古怪的郎中,打著招牌,自詡‘聖手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