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陣急趕猛趕,雖然速度很快,卻也平穩。
不多時,鼎沸的人聲便被拋至腦後,鼻端隱隱還能聞到青草芬芳。唐疏影知道恐怕已到了郊外,到這人跡稀少處,她更為擔心那些灰衣大漢無所顧忌馬上下殺手。不料那車夫卻是極有經驗,先在官道上走了一截,然後下車在車輪上綁了布條,將馬車趕往草叢,兜了一圈,才又在一個彎道處重新上了另一條小道。
直到傍晚時分,馬車速度漸漸平緩下來,在車上小眯了一會的唐疏影也清醒過來。她掀開車簾往外一看,此時已到了一個荒無人煙的河邊小道上,河岸兩邊的蘆葦隨風起伏,像一層又一層的波浪連綿起伏。夕陽斜照,滿天紅霞,幽靜的河麵亦如披了一層薄薄的紅紗,極是美麗動人。
“先就在這裏吧。”
沈牟南往外一看,“這裏不好。”
唐疏影跳下馬車,伸了個懶腰,回頭又來拖蟲草,“雖然天馬上就要黑了,又人煙不至,理論上對我們兩個女子不利,不過這裏有不少藥草,我必須馬上給蟲草治傷,她的傷不能再拖了。”
她把蟲草放到草地上,然後趕緊四處采摘藥草,等到河邊洗淨回來,竟發現那黑臉車夫已撿了不少枯柴架起,她不解道:“你怎麼沒走?”
那車夫憨厚道:“爺沒說走。”
唐疏影莫名,轉而聽到有腳步聲,回頭一看,就見黑衫貴公子一手拎了兩隻野兔大步走過來。
彼時萬物俱靜,河風輕柔吹拂,一個清冷高貴的男子背光行來,落日餘暉在他的發梢眉間跳躍,猶如乘著霞光的上仙,讓人心裏瞬間被虔敬和敬畏充滿。天地間,仿如隻餘他一人……
一時間,唐疏影看得心神不屬,直到沈牟南拔掉一隻箭“砰”一聲扔到她麵前,她才像被人抓了現行一樣跳了起來,“你這是在幹什麼?”
沈牟南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晚上吃烤兔肉。”
唐疏影咽了咽口水,“可是……”
可是沈牟南根本不聽她的廢話,他從一個丟在地上的包裹裏找出一把匕首咬在嘴裏,就去了河邊剖洗。
這個時候,唐疏影才發現她半路拉來的救星居然身形修長,看上去清瘦得有些單薄,但是包裹在他黑衫下的胸膛明明肌理分明。還有他咬住匕首的牙齒也很白,唇雖薄,卻線條柔和。若不是他一身都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以他這等人間絕色,估計不論走到哪兒,都肯定是個能令所有女人尖叫的風雲人物。
她拍了拍腦袋強自定神,趕緊找了塊大石頭開始搗藥。等她把傷藥幫蟲草敷好,濃濃的肉香味已開始一陣陣往她鼻子裏鑽。
“好香啊。沒想到你還有這等手藝,跟誰學的?”唐疏影一屁股坐在他身邊,看著那架在火上裹了香茅草的兔子肉,直是咽口水。
“這個不需要跟人學。”沈牟南神色依然淡淡,火光卻在他眼裏跳躍,“人到了必要的處境,不會的都會了。”
“哦。”唐疏影偷偷瞄著他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側臉,這個人看似養尊處優,難道隻是表象?或者以前是個乞丐,後來因為長得好看,於是就被有錢人收養了?
想到這裏,她心裏充滿了同情,語帶安慰道:“你說得沒錯。想我一個千金小姐為了活路,不也要學著些醫術防身?以前最看不起的那些身外物,不也要拚了老命的搶奪?人都是這樣,環境造就人,以前的不堪就讓它過去吧。”
她說著拍拍他的肩,再附以一個感慨的歎息。
沈牟南眉毛顫了顫,一把拉開她的手,將杈了兔肉的樹枝塞進她手裏。
唐疏影被香氣吸引得饞涎欲滴,撿起被放在一邊的匕首將兔肉一分為二,遞了半邊給又開始烤肉的沈牟南。沈牟南卻沒有接,“我不餓。”
唐疏影也不勉強,放下兔肉自己吃,“對了,還沒請教你的名字。”
“沈牟南。”
沈牟南?有個沈字?唐疏影自動腦補了一下,“沈姓可是國姓,看來你的命也不是太差,起碼能被皇親國戚所收養,比起那些長年睡馬路吃了上餐沒下餐的人要強。”
沈牟南眼角都跟著顫了顫,卻閉緊了嘴,一個字都不願多說。
眼見天色已黑,在這寂靜的河岸邊,真是令人有些發慌。又麵對著這麼個沉默寡言的人,為了壯膽,唐疏影隻好邊吃邊說,“你肯定奇怪我為什麼要花大力氣救蟲草?因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這個世間最為我著想的人。如果連她都不在我身邊了,我一個人活著也就沒什麼意義了。”
她說完了蟲草又說鏡子的事,“你一定覺得萬金樓那麵鏡子很神奇吧,值個八萬五千兩也不為過。其實我當時也沒準備搗亂壞了萬金樓的生意。可是他們太不講誠信了。那鄭佛爺借著他手裏的權勢想逼我就範,想讓我拿出我娘留給我的嫁妝換蟲草,太卑鄙了。我絕不會讓他們得逞。所以對於今天的局麵,這次寧王要麼失去他還未賺到手的大把銀子,要麼除了鄭佛爺。若鄭家沒有寧王做靠山,我看他們怎麼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