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道:“我們十五結伴去看燈好不好?今年,我可要好好看上一回。”
徐玉今年十四,早就定了親,出了年,就得好好呆在屋裏繡嫁妝,倒真沒功夫玩了。
顏秉君在福州的時候因年紀小,還沒看過一次燈呢,忙不迭地答應,回頭又央著顏秉初一同去求徐氏。
嶽雷兄弟倆自然是沒有二話的。
眾人就這麼約好了。
向顏老夫人請了安,顏秉初剛回到西偏院,就見綴幽笑著迎上來,向她使了個眼色。
顏秉初知道是前幾天讓她打聽的事有結果了,便進了屋,瞅了個空子,揮退屋裏的小丫頭。
綴幽幫著她倒了一杯水,笑道:“姑娘倒是想岔了,這柳姨娘倒沒多大來頭,家世普通,隻不過聽甘草說,是老祖宗的一極遠的遠房侄女。”
甘草是顏老夫人屋裏的二等丫鬟,這種消息自然不能找蟬蛻打聽,要不然和直接問老夫人有什麼區別。
不過,和老祖宗扯上了關係?
顏秉初仔細想了想:“倒沒見得祖母待她有何不同啊?”
顏秉初去顏老夫人那請安的時候隻見過一次柳姨娘,倒沒有萬枝園裏的那副得意姿態,極是恭順地行了禮。顏老夫人隻是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倒是孔氏極為和顏悅色地讓她起來,添了座,還讓她多加小心肚子裏的子嗣。
綴幽目光裏閃過一絲不以為然:“……說是柳姨娘二年前跟著她母親來府裏打秋風,因為眼界高,拖拖拉拉到十九了都沒定親,她母親急得狠,就想托老夫人在臨安給說個人家,看中的幾個人家不是嫌人家家裏窮,要不就是歲數大,甘草說,最離譜的是有一家嫌人家娘有些凶悍!到後來,老祖宗也不理她了……後來大老爺就納了。”
顏秉初自言自語道:“納了?就這個樣子的人,祖母最後將她處理給自己兒子了?”
綴幽就有些尷尬,微微紅著臉支支吾吾:“那些話姑娘聽不得,那些婆子們嚼得舌根罷了。”
顏秉初就微微笑起來,心下了然,無非是用了什麼下三濫的手段,恐怕母女兩人一早進府打的主意就是這個呢!
柳姨娘用的一招“生米煮成熟飯”,不高明卻有效。連老夫人都沒奈何,隻得給她臉色看罷了。
顏秉初慢慢想著。
左防右防,防不住蒼蠅蚊子。遇見個連臉麵都不要的,君子之道就敗潰下來。孔氏出身名門之後,自然不會同小人計較,隻得有苦自己咽,說不得從小受《女誡》之訓,以“敬順之道,婦人之大禮也”為旨。
顏秉初哼了一聲,俗話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顏氏家訓教導下的大伯父骨子裏也是個愛色的。
內宅人多了,麻煩事情就多。過日子,當然是麻煩越少越好。
顏秉初左手托著下巴,仔細尋思,五個手指頭一下沒一下地敲打在桌麵上。
綴幽就笑:“這事兒也算過去了,有什麼好想的!姑娘什麼時候也這麼愛打聽故事了。”
顏秉初放下手,坐直了身子,正色道:“綴幽姐姐,你今年也十五了,尋常人家的女孩子早就定親了。你有什麼想法沒有?”
綴幽先是愕然,隨即失笑:“這話哪是姑娘說得的!”
顏秉初擺擺手,滿不在乎:“你我之間有什麼說不得的!況且這屋子裏也沒旁人。”
綴幽眼裏就流露出一絲茫然:“能有什麼想法……過過日子罷了。”
顏秉初道:“過日子也分好幾種過法,柳姨娘的也算一種。”
綴幽陡然一驚,有些怔鬆地看向顏秉初。
顏秉初不動聲色,靜靜地看著她。平日的嬌憨底下,透露出一絲沉靜來。
姑娘到底是長大了,綴幽心裏就感慨。
“奴婢沒有那個爭富貴的心,做妾還沒有做個丫鬟自在。況且,哪個貼身伺候的丫鬟這麼早就放出去的,長亭是個例外,奴婢還能伺候姑娘兩年呢!”綴幽低聲道,“奴婢隻希望出嫁後還能在姑娘房裏做個管事媽媽,要是實在不行,就學著老祖宗身邊的蟬蛻自梳,一輩子不嫁人,隻伺候姑娘。”
顏秉初就歎了一口氣,笑道:“嫁個人哪有這麼難!這陣子,家裏的事情有些多了,母親一時想不起來也是有的,等過了這段時間,我就托母親仔細給你找個好的,屋裏的管事媽媽就給你留個位!”
在心底,她也不願綴幽有什麼做妾的想法的。
綴幽也笑了開來:“那奴婢就先謝謝姑娘了!”
主仆兩人對望了一會兒,都忍不住撲哧笑出聲。
綴幽繼續動手收拾桌子:“和姑娘悶在屋裏,說了這麼半天沒臉沒皮的話兒,都快去正屋用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