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張峰辭別了賀老板和康師傅回了家,走的時候賀老板沒提給工錢,張峰也沒張口要工錢,畢竟第一天是張峰自作主張,就算是賀老板默許,張峰多少也折了賀老板的麵子,在社會上吃過虧的張峰心裏清楚,確實領導都愛才,但是領導更愛麵子,有些麵子上的事兒,光靠才華是無法彌補的。這種心態,誰在高位誰明白,或許人家嘴裏不說,但是心中,隔閡一直都在。
張峰出了店門一溜小跑往家趕,若是讓張建國到了家發現張峰沒有老老實實的好好學習,定要大發雷霆,拿起給出去的四萬禮金說事兒,張峰不想讓老子發脾氣,就算是張建國的脾氣發得名正言順,張峰知道,此時的張家正在最脆弱的時候,經不起任何一絲的動蕩。
張峰到了家,瞧見張建國還沒下班,臉上不由得露出一點微笑,張峰脫了鞋進屋,對母親說道:“媽,我回來了。”
“哦。”刑華有些心不在焉,也沒問兒子違抗命令擅自跑出去如何如何,隻是簡單的答應了一聲,而陷入了失神當中。
“媽,你這是怎麼了?”張峰敏銳的察覺到了母親的心不在焉,而趕忙關心的問道。
“沒事兒!”刑華強打起精神:“餓了吧?我去做飯,飯馬上就好!”
張峰皺了眉頭,但刑華確實是有話沒說,很多話不可能對著年幼的兒子表露,刑華進了廚房,扭開了水龍頭,在水流衝擊著水槽的聲音之下,刑華才低低的歎出一口氣來。
刑華把剛買的大白菜放入水槽裏麵洗,雙手壓著那顆白菜,刑華的心中卻感到一陣陣的憋悶:曾經到了菜市場,不論是熟食店的老板娘,還是海鮮鋪的大兄弟,哪個不上趕著對刑華寒暄?原因很簡單,農貿大廳的菜販子們都知道,這打扮洋氣的大姐家裏麵很有錢,每次買菜總少不了大魚大肉,小老百姓來一趟菜市場三塊五塊,刑華一來,少說也要消費五六十,麵對財神奶奶,商販們總要報以笑臉。
但是今天的事情不一樣,刑華到了菜市場,熟食店的老板娘來推薦新到的上等火腿,刑華沒有買;海鮮鋪的大哥要把金槍魚便宜賣給刑華,刑華依然沒有買,刑華在青菜攤買了一個大白菜兩個蘿卜,花了三塊七毛錢。當刑華離開農貿大廳的時候,她能看到商販們曾經對她的殷勤笑臉不見了。
那不是錯覺,人都不傻,十年以來,刑華從來都沒有這麼寒酸過,就算是小販們依然擠出一副笑臉,但是刑華能夠看到那笑容裏隱藏的深深的冷淡,三塊七毛錢,仿佛告訴了所有的人,張家敗了,不再有錢了,曾經的麵子人如今變得窮酸了。等刑華晚上再去農貿大廳,上趕著和刑華聊天的人不見了,熟食店的老板娘、海鮮鋪的大哥,一個個都擺出了公事公辦買賣人的嘴臉,對刑華敬而遠之。
現實有多冷酷,人心有多善變?刑華雙手壓著白菜,因為了衝擊的水流而感到了一陣陣的冰冷,久違的慌亂一陣陣的泛上心頭,張家從此一蹶不振怎麼辦?送出去的錢兒子上不了高中怎麼辦?刑華從來沒過過苦日子,想起今天菜場裏那些商販敬而遠之的表情,刑華忍不住憋悶,歎聲連連。
張建國回了家,看到兒子在房間裏認真學習,憋了一天的火氣才算是削減了一丁點,邱廠長是個大嘴巴,今兒一上班,張建國求人請客的事情就被傳了個遍,獵奇也好,幸災樂禍也罷,一天之中不斷有人來問張建國昨日請客辦事兒的情況,一個個擺出一副替你分憂解難的臉,卻隱藏不住嘴角上聽到了新聞的快樂。
張建國想拎個板鍬把這群王八蛋都拍上一遍,但是家裏沒了錢,工作更不能丟,當兵時候打個架也就是背個處分,現在要動手,就要丟飯碗。年紀大了,不是火氣變小了,而是顧慮變多了,很多時候不得不低頭。
晚飯三口人坐在一張桌上,沉默的端著飯碗誰都不言語,桌上照例是四菜一湯,但是四菜都是素菜,一湯也是蘿卜湯,張建國大口大口的往嘴裏塞著飯,吃到一半卻突然把飯碗墩在了桌子上。
“老張!”刑華被張建國這一墩搞得心中一驚,連忙低低喊了一聲。
“不TMD的吃了!”張建國把筷子往前一扔,徑直回了房間。
“哎…”刑華深深的看了張峰一眼,心裏麵的埋怨自然而然的到了嘴邊:“你這孩子要是爭氣一點,何必把你父親逼成現在這副樣子?”
“我知道,是我不好!”張峰認真的吃著白菜,少了大魚大肉,刑華似乎連廚藝都丟掉了,張峰嚼著淡而無味的白菜,心說再來點辣椒油就好了,不知道這樣的想法被父母聽到,會不會登時把二位氣死。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刑華看張峰嘴裏應付,也不由得一陣氣節,本來就在菜市場受了冷遇,刑華也把飯碗一推:“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