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一個不斷積累的過程,一個人可以憑一件事、兩件事成就好人的名聲,也有可能因一件事或兩件事毀壞了人的一世英名。好人,需要放在時間的長河中去考驗,需要以無數個小事彙聚而成,需要點滴的積累。做一個好人,需要的是能夠善始善終地持續好下去。
一位紳士是個有名的好人,有一次他過獨木橋,剛走幾步便遇到一個孕婦。紳士很禮貌地轉過身回到橋頭讓孕婦過了橋。孕婦一過橋,紳士又走上了橋。走到橋中央又遇到了一位挑柴的樵夫,紳士二話沒說,回到橋頭讓樵夫過了橋。第三次紳士再也不貿然上橋,而是等獨木橋上的人過盡後,才匆匆上了橋。眼看就到橋頭了,迎麵趕來一位推獨輪車的農夫。紳士這次不甘心回頭,摘下帽子,向農夫致敬:“親愛的農夫先生,你看我就要到橋頭了,能不能讓我先過去。”農夫不幹,把眼一瞪,說:“你沒看我推車趕集嗎?”話不投機,兩人爭執起來。這時河麵上浮來一葉小舟,舟上坐著一個胖和尚。和尚剛到橋下,兩人不約而同請和尚為他們評理。和尚雙手合十,看了看農夫。
問他:“你真的很急嗎?”農夫答道:“我真的很急,晚了便趕不上集了。”和尚說:“你既然急著去趕集,為什麼不盡快給紳士讓路呢?你隻要退那麼幾步,紳士便過去了,紳士一過,你不就可以早點過橋了嗎?”農夫一言不發,和尚便笑著問紳士:“你為什麼要農夫給你讓路呢,就是因為你快到橋頭了嗎?”紳士爭辯道:“在此之前我已給許多人讓了路,如果繼續讓農夫的話,便過不了橋了。”“那你現在是不是就過去了呢?”和尚反問道:“你既已經給那麼多人讓了路,再讓農夫一次,即使過不了橋,起碼保持了你的風度,何樂而不為呢?”紳士滿臉漲得通紅。不能保持本色,意誌不堅定,遇到稍特殊一點的情況,就變換自己的顏色,這樣的好人是不徹底的,無法取得別人的尊重。做一個好人是每一個人的願望,但能善始善終堅持下來的很少。好人是一個十分寬泛的概念,人們的評判標準不同,好人的內涵各異。其中,有一種在強權麵前堅持真理不退縮的好人,往往要經受意誌和膽量的雙重考驗。
公元前548年,齊國的國相崔杼因為齊莊公與他的妻子棠薑通奸而派兵殺死了齊莊公,這的確是國君荒淫無道,死了也是罪有應得。但根據當時的觀念,臣下無論如何是不能殺死君主的,不管他犯了什麼罪責。更奇怪的是,臣下殺了君主或是兒子殺了父親,不叫“殺”,而叫“弑”,就是殺人用詞,也要分出等級來。崔杼很有權勢,他殺死了齊莊公後,暫時把持了齊國的大權。他按照當時必須遵循的習慣,把掌管記載曆史的太史伯叫來,讓他記載齊莊公死亡這件事。崔杼說:“你一定要這麼寫:先君是害病死的。”太史伯說:“曆史不能胡編亂造,按照事實寫曆史,是太史的本分。”崔杼未曾料到一個太史竟敢頂撞他,就惡狠狠地問他:“你打算怎麼寫?”太史伯說:“我寫好了你就知道了。”等太史伯寫完,崔杼拿過去一看,竹簡上刻的竟是這樣幾個字:“夏五月,崔杼弑君。”崔杼說:“你還是另寫吧,不然,就殺了你。”太史伯說:“殺則殺了,寫卻不能另寫。”崔杼就把太史伯殺了。
根據當時的習慣,兄死弟及,太史伯的弟弟太史仲聽說哥哥死了,就抱著竹簡前來接替哥哥的職位,書寫曆史。等寫完一看,還是太史伯寫的那幾個字。崔杼又驚又氣地說:“天下竟有這樣不怕死的人,你不知道你的哥哥被殺了嗎?”太史仲說:“太史隻怕寫的曆史不真實,不怕殺頭。”崔杼又把太史仲殺了。太史仲的弟弟太史叔又來了,他仍如他的兩個哥哥一樣,照實書寫,又被殺了。太史仲的弟弟太史季是四兄弟中的最後一個,他照樣寫道:“夏五月,崔杼弑君。”寫完後對崔杼說:“你越殺人,就越顯得你殘暴。就是我不寫,天下人也會寫。你可以殺太史,卻改變不了事實。”說完,伸長了脖子等死。崔杼實在殺得手軟了,歎一口氣說:“我是為了保全國家社稷,沒辦法才擔起了這份罪名,後人是會理解我的。”說完,竟讓太史季回去了。太史季抱著寫好的竹簡回家去,路上碰見南史氏抱著竹簡迎上來。南史氏說:“我以為你也會被殺掉,所以接替你來了。”太史季把寫好的竹簡給他看,南史氏才放了心,兩人都回去了。太史作為一個個人,他能尊重事實,至死不變,始終不忘記載曆史的準則,應該是值得人們去尊重的好人。但是做這樣一個好人如此艱難,竟需要付出生命的代價。可貴的是,他們做到善始,也做到了善終,從而以可歌可泣的精神力量,維護了作為一個好人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