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澈複又走到書桌後坐下,隨意翻了翻桌上的折子,開口問道:“明昭,我囑托你的事情,可已有了結果?”明昭微微頷首,“半月前我曾上得幽幻山,也見到了你所說那名女子。隻是如傳聞所言,再也進不去第二次。而且,若是要請她出山,恐怕真的要三哥你親自前去才行。”
“無妨,你且上路。我去一趟也就罷了。不過依你而言,那究竟是怎樣的一名女子,真的可當大任麼?”
“依我看來,倒也並無甚奇特之處。與一般美麗的女子相比,有一點確難能可貴。“明昭頓了頓,接著說:“不諳世事的純真。而唯有這樣的女子,才能讓父皇放下戒心。”
純真麼?明澈略垂首低吟,疏忽嘴角噙起一抹一閃而逝的微笑。手中折扇展開。明昭看了一眼那折扇,心底一沉,轉身離去。
幽幻山。
明澈站在山腳下,抬眼打量了一下這神秘的山林。草木自由生長,極為繁茂,早已掩住了進山之途。傳聞幽幻山時有精怪鬼魅出沒傷人,至此人跡罕至,漸至荒涼。而實際上不過是這山中設下的迷霧陣幽困世人罷了。
進入迷霧陣的人,要麼長留此陣,化為鎮陣之魂。要麼破陣離開,再也無法入陣。
而據明昭所說,在這座山上,有一個純真的女子。而她將成為他最重要的一顆棋子。勢在必得的一顆棋子。
“公子,”祁晏塵斂聲,“公子萬萬不可孤身上山,若有萬一,屬下們擔待不起。”話落跪倒在地上,身後的四個護衛齊齊跪倒。
明澈手中折扇一收,冷聲道:“不過一個女子而已,還真是什麼山精妖魅不成?我倒真希望那是個妖精,這才不虛我此行。爾等要跪便跪吧,以示我迎接的誠意。”說罷衣袖一揮,徑自前行。手中利劍落處,草木萎敗,道路自生。
祁晏塵和路義凡對視一眼,站起身來,其餘三人也紛紛起身,剛想沿途跟上,明澈的聲音遙遙傳來。“你們若再前行一步,便休怪我不顧外祖父的情麵,讓你們化為這幽幻山的草木之魂。”
明澈一路前行,叢生草木並不能阻擋分毫。幽幻山真是清靜得很。不僅人跡罕至,鳥亦無蹤。這就在再尋常不過的山色中顯出不尋常來。荒山野嶺本該是飛禽走獸的天堂,而這幽幻山卻顯然另一番景象,山中竟除了生機草木,全然死寂。
明澈隨意拎著手中的劍,神色若有所思。空氣中隱隱有泠泠水聲。明澈靜心聽了許久,邁步向水聲處走去。
淺淺清溪靜伏在眼前,在日光下灼灼發亮。明澈收了劍,複又從袖籠中拿出那柄折扇來。那扇麵並無甚特別之處,連尋常的題字也無。唯有孤零零的一枝紅蓮,在白底的扇麵上,豔的似火燎原。十二支白玉扇骨,握在手心裏,刺心的涼。明澈默然凝視許久方才悠悠醒轉。將折扇折好,手負於身後,逆著溪流信步而上。
他終於看到了那個女子。那個傳言中,為他而生的女子。
女子赤足站在淺溪裏,腳底是瑩白的鵝卵石。她的裙裾挽起來,和著束腰一並隨意的係在腰間,長褲挽至膝,裸著光潔的小腿。衣袖高高挽至肘部,揚起優美的弧。她正俯下身子,長至腳踝的頭發浸入清溪,飄散如濃雲。
明澈並未開口。他想起明昭說她,純真,不諳世事。果真如此。清清透透,不染世俗之氣。美固然難得,更難得的是,這美,渾然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