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船艙裏,紅泥暖爐澎著清香綠茶,嫋嫋茶霧氤氳著淺香盈盈而上,在空中劃過一道淺白色。
簫聲合著琵琶聲,襯得唱曲兒的姑娘嬌俏玲瓏,聲音酥軟。蕭芷素的目光卻定在了坐在圓凳懷抱琵琶的沅菱身上,她似是察覺到注視的目光,抬首迎上,淺淺一笑後便專心撥動琴索。
“全都坐下吧,站著怪擾人的。”坐在紅木小幾後的阮默息忽然開口。他今日一襲淺紫紋錦緞袍,袖籠用金銀二線繡了並蒂綻放的金銀花。烏黑如墨的發被同色緞帶束起,黑如曜石的瞳色映射出淺淡目光穿過氤氳騰升的茶霧眄向蕭芷素,似有笑意乍起。
他們幾人將圍著小幾坐下,便有幾個女子端著精致碗碟紅壇美酒相繼而出,放置好後又福身退下。
蕭芷素看了桌上的小菜,雖然簡單卻極為精致,最主要的,還都是她喜歡的江南小菜。瞥了眼身旁一個勁兒朝吹簫女子眉目傳情的蕭梓旭,手肘撞了他一下,笑著調侃,“我原以為你壓根兒就不是一好兄長,看來是我小人之心了!”
“什麼意思?”蕭梓旭心不在焉地答著她的話。
蕭芷素瞥了眼紅幾上的小菜,道,“我自個兒院子裏做的菜沒吃成,你倒有心,專門傳人來做了一樣的。”
明白過來的蕭梓旭一拍桌子,朗聲一笑,“這可不是我準備的!喏,要謝你就謝七郎。他知你自小生活在江南,這才請了江南名廚做的菜,你嚐嚐,絕對不比你院子裏的廚子做的差!”
謝綺筠一聽也同是恍然大悟,而後斜睨著麵不改色布菜的阮默息,笑得揶揄,“我還說今日怎麼改菜單了,原來如此啊!七郎有心咯。”
阮默息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要是閑的,就去甲板吹吹風,我看你有些不清醒了。”
蕭芷素並不屬於內斂羞澀的人,在臨江就隨著性子,隻不過回到建康後稍有收斂。但今日在的,都不算外人,所以更不需要藏著掖著了。見桌上紅壇酒沒人動,便拿起拍開封泥往自己麵前的白釉杯盞裏倒。清冽冷香的酒味兒撲鼻而來,蕭芷素鼻翼微動,露齒一笑。
是她最喜歡的——桑落。
“這姑娘,真是不矜持!”蕭梓旭佯裝著嫌棄了她一下。而後笑著將她麵前的酒壇拿起,為自己倒了一杯,淺抿一口後蹙眉,“這酒淺淡,雖入口清冽,卻沒什麼味道!沒意思啊沒意思,阮七郎的酒真沒意思!”
“你懂什麼!”
“你懂什麼。”
蕭芷素與阮默息異口同聲,隻是前者語氣帶有薄怒,後者卻稍顯平淡。
謝綺筠看看阮默息,又瞥了眼蕭芷素,哈哈大笑,毫無姑娘家的矜持。她朝阮默息擠眉弄眼,又對蕭梓旭萬分嫌惡道,“哎呀你個臭小子,真是一點兒都不懂酒,你看人九姑娘和七郎,才是真正懂酒的人!”
“再這麼陰陽怪氣的,我親自送你出去。”阮默息抿了口酒,笑著睨向謝綺筠。
“暴殄天物!”蕭芷素看到蕭梓旭大口大口地喝,心疼地直搖頭,忽而靈機一動,“我們這麼品也沒意思,不如行酒令吧?”
隻是這邊阮默息剛要點頭,謝綺筠和蕭梓旭卻連連搖頭。
蕭梓旭夾了菜,一邊嚐一邊道,“這可不公平,誰不知阮七郎叱吒酒場,跟他行酒令簡直就是送死!”
“那你說,來什麼?”阮默息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蕭梓旭想了想,一開折扇,“要不玩點新奇的,擲骰子,點兒數小的喝!”
“這個好,我同意!”常年混跡各種龍蛇混雜之地的謝綺筠與蕭梓旭算是一拍即合,笑著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