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幸在安平村呆了大半個月才把田裏的事忙清楚。真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在城裏生活了幾年,光是看著他們下田都累的夠嗆。還不幸收到同族姐妹酸話一籮筐,隻好自我安慰“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我大度,我不跟這群妞計較!可看著一張張略帶扭曲的臉,多少有些不爽。她沒有賺過一文黑心錢,哪怕是她賣身呢!也是勞動所得!她的存在,或多或少的為本村經濟帶來了福利,不指望收獲點感激,卻也沒想到得到的竟是輕微的仇恨。假如她再富有一點,會不會致使仇恨升級?人的嫉妒心真可怕。有時候她不禁懷疑,到底是我錯了,還是大家錯了。可是無論怎麼想,她也不願成為‘大家’那樣的人。輕歎一口氣,還是繼續‘錯’下去吧。至少她小康了,整個周家也有希望小康了,這就夠了。再奢求的話,跟那些不想付出又想要全部回報的人有什麼區別呢?
周成看到周幸站在田埂上發呆,調侃道:“大姐看村口看了大半個時辰,都快成望夫石了!就這麼想姐夫呀?”
“我是想事!”
“你胡扯吧,想事能看著村口發呆?”
“難道我發呆還先挑好方向不成?”
周成挑挑眉:“矮油,大姐你害什麼羞啊!”
“是你想娶親了吧?”
“急什麼?我還小呢。一個人多自在?娶了親有了新婦還好,再有了孩子,這輩子就算賠進去了。我且自在兩年!”
“是呀,養孩子不容易。阿成是個好男人,不要像大哥一樣,讓大嫂挺著肚子掙命。”
說起周大,周成一臉鄙夷:“廢物!”
“我真怕大嫂累出個好歹來,就是我的過錯了。”
周成揉著太陽穴道:“也就這幾天了,我明日去幫把手吧。那句話真真沒錯,就是窮人才養嬌子呢!也真是見了鬼了,別家廢一個也就罷了。怎底大伯家一廢廢三個!我們翁翁沒埋錯地方吧?”
“什麼埋錯地方!?”周幸嗤笑:“一個壞女人毀三代!要不是我運氣夠好,你以為我們姐弟倆能好到哪裏去?便是你累死累活,還不夠他們哥仨搗亂的呢!偏還活的那麼長!也就是大嫂娘家腦子進水了,不然誰願嫁咱們家來?”
“大姐這話說的,二嫂不是嫁過來了?”
“十裏八鄉出了名的笨娘子!?”周幸翻個白眼:“也就是仗著你姐夫不計較罷了,我要嫁給別人家,真不敢拿著田產讓這倆廢物打理。這不是找抽麼!”
周成笑個不住:“喲,才誰說不想姐夫的啊?三句話就帶出來了。”
周幸捏著周成的臉:“你怎麼就這麼三姑六婆!”
不料周成忽然一跳:“了不得!心有靈犀了!”
周幸扭頭一看,前方架著車過來的不是謝威是誰?周成早就跑過去迎上:“我的好姐夫唉,大姐都快想死你了。我且車駕回去,你們親香親香!”說著把謝威推下車,自己駕車馬車跑了。
謝威笑道:“這老四,就是個活猴。我一路來見到的都是農忙的百姓,一個個累的直不起腰來,他還這麼好精力!”
“看到農忙圖有什麼詩意沒?”
謝威歎道:“一個個麵黃肌瘦的,便是才子也沒有詩意了,百姓苦哇!”
周幸笑罵:“這話說的,你不是百姓還是官不成?”
謝威道:“這都趕上我當年沿著水路熬回東京的日子了。那樣的日子一輩子都不想再過,他們卻年年歲歲如此,真的為難。”
“再苦的日子,努力總不會餓死。”周幸搖頭道:“如今算好年景了!”說著指著村裏的建築物道:“你看,都是一個村的,為什麼有些人家的房子是青磚大瓦房,有些卻是茅草棚子?別說從爹媽那裏繼承了多少,誰家爹媽翁翁不是一窮二白的?太祖建朝七十六年,說來也不過三四代人。如果把占小便宜使絆子的心思都用在正道上,何愁溫飽?”北宋仁宗年間,是整個兩千年帝國主義郡縣製下,庶民生活最好的年代,沒有之一。比起唐朝貴族的鮮衣怒馬,庶民的東京夢華無疑璀璨太多。除了現代,縱觀曆史,這是燕綏最喜歡的朝代,這也是她說過的她唯一能過活下來的年代。商品經濟發達,人民思維開闊。再不好好生活,才是對不起北宋初的幾個皇帝。周幸是個努力生活的人,所以她會喜歡努力的周大嫂。哪怕被這種人占點便宜也沒關係,因為她們始終相信,唯有自身的努力才可以從貧窮中解脫。至少,在沒出意外的情況下,不需要賣兒賣女。
謝威輕笑:“你就是這樣,總能感覺你身上帶著一股勁。”
“我以前看過一句話!”
“嗯?”
“如果你不夠勇敢,沒有人能為你堅強。”周幸笑道:“很久很久以前看的了,那時候我不夠勇敢,所以活的很差勁。所以,我不能再走那樣的老路。當時那句話還有一個注解:即使你有一百個理由哭泣,也要有一千個理由爬起。生活中沒有誰能幫你,唯有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