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狗速度挺快,次日就把周大嫂接了來。周大嫂一見到周幸就眼淚嘩嘩的掉,帶著略沙啞的聲音哭訴道:“大娘,我真是沒臉見你了!”
周幸忙扶著她坐下:“大嫂快別這麼說。為了我的事鬧的你大著肚子還不安生,再說這話,我都不好答言了。”說著又扭頭對阿娟喊:“快倒碗熱熱的湯來與大嫂去去寒氣。”
周大嫂繼續哭道:“大娘你是不知道!你道那幾個渾人為何不做?他們……他們……嗚嗚……。”
“好大嫂,快別氣了。我知道他們三人有些好吃懶做,這事不值當這麼氣,傷了孩子可不好。”
周大嫂搖頭道:“我也不是第一日嫁他,為著懶我卻不氣。你又不是不給工錢,要是不願意做,我把錢與別人,抽個水頭也不是沒得賺。是……。”周大嫂一臉通紅的道:“他們一家是故意的!商議著怎麼拖著訛你的錢呢!說什麼錢給少了,又做了一半了,天高皇帝遠,你必找不到人接手。來年春天就要引水種藕,哪裏誤得起?便借由天冷撂挑子裹挾你!”周大嫂說道此處,已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我怎麼就嫁了個這樣的人家啊!蠢的沒邊沒跡的,要我後半輩子怎麼過啊!大娘、大娘,你說我怎麼辦?家裏一個,肚子裏一個,我是離不得啊!那幾個老不死的怎麼就還不死?我單一個怎底奈何得了他們一家哇!嗚嗚嗚……。”
周幸被這個理由囧了!額滴神啊!這也行?暗自翻個白眼,且把那幾個人丟在一邊,隻道:“嫂子先緩緩,在我這兒住久一點散散心。他們家……算了,你隻顧好你自己便是。哭傷了身子和孩子可不是玩的。”
周大嫂打著嗝,極力的忍著想再哭的情緒,眼淚卻一直忍不住。她快憋瘋了,這個話在鄉間根本沒有人聽到懂。從富裕的親戚那裏拿點好處多大的事兒啊?便是失敗了,也不是個事。怎麼就值得打滾撒潑鬧的全家都不安寧?她娘家也不理解,都勸說這回錢沒了,指望下回便是。還背地裏罵周幸小氣,這麼點子事也不幫著自家人。把她氣的孩子都差點掉下來!一群蠢貨!細水長流懂不懂?現在關係鬧僵了,人家有錢有勢,到底誰吃虧啊?當年周幸賣的就是死契,還輾轉了幾道手,什麼自家人啊?人家娘家姓陳不信周!這不陳娘子一翻臉不就把活收走了麼?今日能收走挖池塘的活,明日豈能不敢收回田的?陳娘子才與周家又沒關係,不過是仗著周幸的臉麵。便是自家親女兒,嫁了人便是別家的人,哪有仗著別人家照顧就為所欲為的?自家親爹媽還有個偏心眼的問題呢,親戚?誰家親戚能讓你占便宜占到死啊!打量誰都跟你們這一群一樣傻呢!搭上一根線容易麼她!簡直是我勒個去啊!
周幸歎氣:“常言道窮山惡水多刁民,換句話說,不刁也不窮了。除了天災人禍的,哪個良民家真窮了?往日我帶回去多少東西都讓他們搶了。往我這裏要東西張口就沒有小數的。那年來找我麻煩,被教坊裏的娘娘使人打了一頓才好些。有一陣我都不理會他們。你說的我都明白。我真沒惱,就是恨他們不爭氣。大嫂你也想開點吧,若是沒有孩子,我就勸你和離算了,你這麼能幹,到哪找不著一個好人呢?隻如今有了孩子,自古和離就沒誰能把孩子帶走的。勸了你也舍不得,我便不勸了。萬事想開點,在我這兒多住些日子。實在不愛回家,日後便把孩子帶在身邊,來東京討生活。也不和離,隻管晾著他們便是。”
周大嫂接過周幸遞來的帕子擦擦眼淚道:“熬著吧,等我孩子大一點,就出來做活!再怎麼樣也比在家裏強。隻是你的田怎麼辦呢?”
周幸笑道:“我還有嫡親的兄弟呢!哪愁到這上頭來?再不好種幾年回本之後賣了,也還是我賺。不厚道的說,我是挺感謝嫲嫲的,沒她那麼能做,小四還不能這麼懂事呢!你不知道,那年我回家,小四跟在馬車後麵喊——大姐,等我,等我來贖你!哎喲,現在想起來都掉眼淚。”
“是啊,四郎挺好的!也不知哪家娘子有這好八字嫁與他!”
“也要他八字好,找個好人家的娘子才行。要是找個……後麵的又不成了!”
周大嫂聽到這話便罵:“那起沒卵子的!在外頭一個個縮的跟王八一樣,自家人麵前倒抖起來了。你不知那天,你們使的人去換挖池塘的人,哥仨帶老太婆屁都不敢放一個!回家抓著我好一陣揉搓,倒像我招來的活招錯了。”
周幸狂汗,據八卦透露,周嫲嫲被此孕婦一腳踹在地上,大嫂,你也不是善茬!底層人的鬥爭從來是血腥而直白。指望他們溫良恭儉讓,那是喝多了沒睡醒。無非是東風西風的問題。周嫲嫲跟廖嫲嫲就是一丘之貉,老人家跟年輕人死杠就沒有杠贏的,除非有年輕人幫著你。要不怎麼叫尊老愛幼呢?不就是老人和幼童比較弱嘛。儒家也是害人不淺,宣揚什麼孝道,搞的一群糊塗老人倚老賣老起來。殊不知隻不是當官的人家,誰來管你孝不孝?別明目張膽的摁死,便是族長都不好管你家的閑事。所以說,道德就是個智商問題!
周大嫂繼續吐槽:“你說家裏這麼窮,她也沒什麼吃的,怎麼就越活越精神了呢?今年有七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