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屠宰場(1 / 3)

隨機分配的篩選試驗是煩人的。一個問題要耗時多年,而且需要大規模的項目工程才能找到答案。(但是……)沒有別的更好的選擇了。

——H·J·德·科寧(H.J.deKoning),2003年

《腫瘤學年報》(AnnalsofOncology)

最好的“醫生”似乎對疾病有第六感。他們能感受它的存在,知道它在那裏。在任何知性過程還不能對之定義、分類,並在用語言描述之前,就能感知它的嚴重性。病人對於醫生的感覺也是相同的:能感到他的專注、機警和嚴陣以待;知道他的關懷。每一個醫學學生都不應該錯失觀察這種境遇的機會。在醫學史上,這是最富有戲劇性、劇情、情感和曆史性的一幕。

——邁克爾·拉克姆(MichaellaCombe),1993年

《內科學年鑒》(AnnalsofInternalMedicine)

20世紀40年代,在貝塞斯達(Bethesda)這個被人比作郊區高爾夫俱樂部的一家研究所建築裏,腫瘤學的新型武器被應用在活生生的病人身上。

1955年4月,馬裏蘭一個潮濕的春日裏,國家癌症研究所新招募的一位叫作埃米爾·弗雷瑞克(EmilFreireich)的研究員,走進紅磚臨床中心大樓的新辦公室。他惱怒地發現門牌上他的名字竟被拚錯了,後麵五個字母都不見了。門牌寫成了“埃米爾·弗雷(EmilFrei)醫學博士”。“我的第一個想法當然是:這不就是政府部門的典型作風嗎?”

其實名字並沒有拚錯。弗雷瑞克走進辦公室,遇到了一位自稱“埃米爾·弗雷”(EmilFrei)的高個子年輕人。他自己的辦公室就在隔壁,上麵的名字拚寫正確。

盡管名字如此相似,但兩位埃米爾的個性截然不同。弗雷瑞克年僅35歲,剛剛結束在波士頓大學的血液學研究項目。他個性張揚、脾氣火爆並富有冒險心,說話又快又衝,在洪亮的聲音之後往往發出真情流露的爽朗笑聲。他曾經在芝加哥庫克縣醫院步調飛快的“55號病房”做過實習醫師,由於他的表現令醫院非常頭痛,以至於被提前解除了合約。在波士頓,弗雷瑞克與切斯特·基弗(ChesterKeefer)一起工作,後者曾和邁諾特共事,曾在“二戰”中主導生產青黴素。抗生素、葉酸、維生素和葉酸拮抗物,這些東西進入了弗雷瑞克的靈魂。他非常欣賞法伯——不僅欣賞法伯的心思縝密和專業素養,更欣賞法伯的不守禮儀、易於衝動、大義無私,他能快速說服捐助者,也能瞬間激怒敵人。弗雷後來曾說:“我從未見過弗雷瑞克有穩重的時候。”

如果弗雷瑞克是電影中的一個角色的話,他肯定會需要一個搭檔,就像勞拉之於哈迪,或是菲利克斯之於奧斯卡一樣。那天下午,在國家癌症研究所的門前和他邂逅的那位瘦高男人就是他的搭檔。弗雷瑞克直率莽撞,敏感衝動;而弗雷則冷靜沉著,慎重自持,是一位泰然自若的談判家,但更喜愛幕後工作。同事大多用“湯姆”這個小名來稱呼他。弗雷在20世紀30年代是聖路易斯大學的一名藝術生。直到40年代末,他才如夢初醒地進了醫學院。朝鮮戰爭期間,他在海軍服役,然後返回聖路易斯大學做內科住院醫生。他魅力十足、言語溫和、謹言慎行。觀察他管理重病兒童和他們性急的神經質父母,就好像看遊泳冠軍掠過水麵一樣輕鬆自如,遊刃有餘。

負責把兩位埃米爾帶到貝塞斯達的人,是國家癌症研究所臨床中心的新所長戈登·朱布羅德(GordonZubrod)。朱布羅德頭腦聰明、儀表堂堂,行事深思熟慮。他是一位臨床醫生,同時還是一位科學家,一向以從容不迫聞名。朱布羅德之前在國家衛生研究院時,在“二戰”前後花了近十年時間開發了抗瘧藥物(antimalariadrugs),這一經曆深深影響了他早期對癌症臨床試驗的興趣。

朱布羅德對兒童白血病特別感興趣,也就是讓法伯致力於臨床研究最前線的那種癌症。但是朱布羅德知道,對抗白血病,就是對抗它的猛烈和脆弱,對抗它的喜怒無常和不可預測的突然發作。藥物測試可以進行,但是首先,要讓孩子們活著。朱布羅德是這個領域的精英代表,被弗雷瑞克稱為癌症研究的“艾森豪威爾”,他很快召集兩位年輕醫生鎮守在病房前線:就是弗雷瑞克和弗雷,他們剛剛各自從波士頓和聖路易斯的研習員崗位結業。弗雷開著破舊的老式斯圖貝克汽車,橫跨整個美國,來投奔朱布羅德。弗雷瑞克則在幾周後加入,他開著自己搖搖晃晃的奧爾茲莫比爾牌汽車而來,裏麵有他的全部家當、懷孕的妻子和九個月大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