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相國到李斯門下轉了一圈,又回到了呂不韋的門前。
他對呂不韋說:“我已經拜會了這個國家的主人,盡到了作為賓客的禮節。現在,是該是我去盡作為使者的職責的時候了。請允許我向您報告關於《清丈田畝百年大計》的事情。”
對此,呂不韋老神在在地一點頭,沒有更多的表示。然而就在老相國要繼續往下說的時候,呂不韋伸出手示意相國等等,而後說:“李卿···他有什麼表示嗎?”
老相國對著突然的問題有些茫然,不過還是回答說:“李先生隻是說具體的事情是由閣下您負責的,並沒有其他的表示。倒是他門下的食客對我說:‘比起成為秦國的君主,也許成為瓜國的君主是一件更為幸福的是呢?’”
呂不韋有什麼話幾欲脫口而出,然而到了嘴邊卻又反複斟酌,最終,他僅僅是小心地問道:“說出這種話的,並不是李卿本人,而隻是一個門下的食客嗎?”
“並非本人,僅僅是一個落魄無依,憑一技之長就食門下的潦倒者而已。”
於是呂不韋用很複雜的表情看著相國一眼,隨後徑自坐下,到了一杯酒自酌。借著這幾分薄酒,呂不韋說出了有些放膽的話語:“我聽說在你們瓜國,如果插猹之時猹血濺到了瓜上,那麼瓜的主人不會把血跡擦去,就這麼把鮮血淋漓的瓜擺到市集上去賣。這就是:‘既然沒有辦法掩蓋猹血的腥味,反不如誠以待人’的道理。現在秦國的國政,就和這染了猹血的瓜一樣,是沒有辦法掩蓋的啊。因為有同樣的道理,現在我便又幾個問題要請教先生。”
隨著呂不韋的侃侃而談,四下裏慢慢地走出了兩名侍衛把住大門,屏風後的樂師也奏響了蕭殺的軍陣之樂。這般情景儼然是不容相國再做回避,於是他一發豪情,“砰”的一聲就跪到了呂不韋的麵前,表示:“大國之事須盡禮,友邦之事須盡義,瓜雖鄙邑,然尚知禮義。”
“那好。”呂不韋斟滿一樽,親自上前遞給相國,稱讚道:“閣下高義。”然後說:
“閣下在李府所見所聞,請為呂某一一備述。”
老相國略微思襯了一番,隻覺得眼下步步是殺機,處處是險境,但凡走錯半步就要人頭落地。既然如此,那麼為今之計,也就隻好順著呂不韋的意,編造出一番話語先求脫身為善。
於是,他說:“我走進李府之後,李斯隻派了看門的小吏來迎接我。那個小吏把我迎入偏房之後,就丟下我離開了。我在那裏呆了很久,才有侍者出來奉上茶水。那個侍者隻是為我端來了茶杯和茶壺,然後就說:‘呂相是深受公主殿下信賴,又為李卿所敬佩的人。有這樣的人來主持國政,秦國上上下下是沒有人不安心的。閣下身負使者的使命,為什麼不來找他呢?’我告訴他:‘我要來找秦國的主人。’他卻告訴我:‘主人雖然高居君位,但不可能事無巨細處處做主,總是需要客人來輔佐總理的。現在李卿有要是在外不能脫身,請閣下喝了這杯茶水就去找呂相吧。’我沒有辦法,隻好喝下茶水後離開。在離開的路上我經過了李府的花園,發現有人在那裏撫琴而歌,這個人就是李斯的門客。那個門客所歌的內容,正是秦國與瓜國的事。到了大門口我看見了方才的門吏正在酣睡,把武器丟到了很遠的地方。道路上的人都說:‘鹹陽城終日太平,門吏們都無所事事,到了白日酣睡的地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