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一陣一陣不間斷得從遠方傳來,花粉味,胭脂香,青草之息,混雜成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彌漫在了葉歡和冷淺的鼻尖。
哪知,不過短短一炷香的時間,這微風中所帶著的沁人心脾的香氣,便轉化成了一股類似燒焦的嗆鼻味道,刺激的氣體猛地鑽進了葉歡的鼻頭,嗆得她猛地咳嗽了出來,隻覺得整個肺部都顫抖地好似要爆裂一般。
隻見前一刻尚春風明媚的風景,此時卻從不遠處上升起了一股濃濃的泛著黑煙的霧氣,還帶著暗沉黑透的煙霧,隨著風勢,霸道又凜冽得朝著葉歡所在的院子而來,蔓延的速度竟是出乎意料的快!
葉歡捂住鼻子,雙眼愣愣看著,有些不明白眼前境況,正打算問問冷淺究竟是怎麼回事,冷淺卻已提前一步,雙眼放著透亮到不可思議的光,伸手緊緊攀上了葉歡的肩膀,抑製住激動的嗓子,低聲且堅定道:“葉姑娘,便是趁著這個時辰,師傅已經將這處院子上了油,等巳時一到,整個院子都會燃燒起熊熊烈火,我便要趁著今日,幫姐姐報了仇,讓千歲臨早些去陪她……”
“你瘋了!”葉歡急忙打掉冷淺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渾身都開始顫抖,焦急得反手去搖晃她的身體,大吼道,“你要跟他同歸於盡?!”
“我瘋了……嗬,是,是啊,我瘋了……你可知道姐姐為了他付出了多少,寒冬臘月掉進湖水之中,身懷六甲的姐姐,就這麼活活凍死了……把她打撈上岸的時候,她的雙手尚還緊緊圈著自己的肚子……”冷淺仰頭大笑,隻是笑著笑著,眼角便留下了淚,遠處悲愴的黑煙越來越濃,襯得她麵目都微微有些悲哀的猙獰,“一晃,都這麼久了……我早該讓他下去陪她,隻留她一個人在地下,她該有多孤單……多孤單……”
葉歡看著她雙目失去焦距的雙眼,嘴角動了動,卻最終沉默。因為,她無話可說,這樣的傷痛,哪怕她再如何勸導,隻怕也不過是白費了一番口舌。
而院落外一眾看守葉歡的侍衛們,過熱此時也全都放下了防備,全心全意得忙著滅火,所有的一切發生得便如冷淺所意料中的那副模樣進展著,連一絲偏差都沒有。
“你走吧,現在正是王府防備最弱的時候,你走了,便一直往前走,不要回頭,跟你的弟弟一起,一起離開……”冷淺轉過了身子,背對著葉歡,說話的語氣,連一絲波瀾都沒有。
卻不知是什麼緣由,風竟刮得越來越大,生生將葉歡的眼睛,吹得生疼。太陽依舊慘烈得照射在空中,巳時將至,那猛然竄起的風瞬間越過了院落的圍牆,泛紅的火苗就熊熊燃燒在了葉歡對麵的高牆之上,讓她親眼看到這火,是如何一點一點吞噬掉眼前的美好,如何一厘一毫腐蝕掉這百花的旖旎。
“你會活下去的,對嗎?”火焰竄得越來越高,葉歡看著那跳動的焰心,整個人反而淡定了下來,連嗓音,也淡了下來。
“你走吧。”冷淺的聲音異常冷冽,麵無表情。
“好,我走。”
葉歡轉身的那一刻,黑色的火焰猛然躥向了二人身前的這一片草地,嫩綠的小草茲茲發著痛苦的呐喊聲。
可她卻不能回頭。
不管冷淺的決定是怎樣的,她都不能回頭。
原諒她沒有勇氣去同歸於盡。
原諒她沒有勇氣麵對死亡。
可她,卻不是為了自己。
——而是為了,那個花前月下,擊掌發誓的諾言,她不能再負了湯圓,她不能再失約,這一次,她不能,絕對不能,再悄無聲息得從他身邊離開。
因為,她已經再也負不起了。
隻是,亦因此次的轉身,她並未看到身後冷淺的臉上,正浮現出一抹詭譎的笑意,滾滾濃煙中,她伸手慢慢撫摸上自己臉頰上的葉歡易容皮,漂亮的雙眸慢慢眯起……
“快去看看,快去。”
“著火了,著火了——”
“還不趕緊去滅火,愣著做什麼?!”
……
遠處此起彼伏的聲音混成一團,王爺府的看家侍衛們全都一窩蜂得跑去後院救了火,隻留下幾個侍衛圍繞在院子外麵,皺緊眉峰幹著急。
“不知葉夫人出來了沒有……”其一道。
“我已叫王三兒去尋王爺去了,想必王爺很快就會回來。”其二接口。
葉歡此時已易容成一個醜得不能再醜的無鹽女,自方才從院子中偷溜出院子後,並沒有急著逃出府去,而是匆匆溜進了王爺府的一間下人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