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捧起一捧水，甘甜的水竟然是恰到好處的溫溫的。
“長這種蒿花的地方的泉水都是溫暖的，君域，你好好洗洗吧。”
君域點點頭，看看托桑滿麵的微笑，臉變得紅彤彤的，低聲道：“你可不要看著我……”
“傻孩子！”托桑輕輕抱她一下，眨眨眼睛：“我在那邊的樹林裏等你。”
身子一接觸到溫溫的水，如同人生中最昂貴的一次享受。滿身的塵土、疲倦、幹涸的血跡，都統統在舒適的水裏蕩滌得無影無蹤。
君域站在一塊寬寬的石頭上，捧起水澆在身上、臉上、頭發上，忽然很想大聲的笑，大聲的歌唱，生命開始變得無拘無束，再也不需要任何的掩飾和偽裝，前麵的世界似乎寬廣得如頭頂無邊無際的天空。
托桑早已在那清澈的小河邊清洗完畢，換了幹淨的衣服靜靜地站在一棵鴕鳥樹旁邊。忽聽得那樣歡快的、動人的笑聲，他回頭，一個身著紅色衣裙的女子在藍天白雲下，在開滿了薑花的草叢裏向自己走了過來。
她的長發濕漉漉地散開，笑得如一朵盛開的花，那樣粗劣的衣服忽然變得光豔奪目，燦若雲錦。
他癡癡地看著她，看著這個世界上自己最最熟悉的人，明明就是一個人看著自己的靈魂，竟然也忍不住麵紅心跳，如懵懂的慘綠少年。
“托桑，你傻啦，不認得我啦？”
托桑回過神來，上前一步輕輕抱住了她，柔聲道：“我怎麼會不認得自己的妻子！我就算認不得自己了，也會永遠認得你的。”
“今後，我們就和別人一樣了，對不對？”
“對。我們和其他人完全一樣了，隻是一對普通的夫妻了。君域，你喜歡這樣嗎？”
“喜歡，這樣不是很好麼？嗬嗬。”
朱四槐熬好藥，等藥涼到合適的時候，才拿了衣服進到屋子裏，忽見朱瑜睜開眼睛來，微弱地道：“君域，君域……”
朱四槐大喜，扶起他：“二公子，你醒啦。”
朱瑜環顧四周，惶恐道：“君域呢？”
朱四槐沉默了一下，還是道：“托桑在照顧她，她好好的，你不要擔心。”
朱瑜茫然地轉動了一下眼睛，似乎沒有聽懂他到底在說什麼。
君域和托桑剛走進院子，忽然聽得屋子裏朱四槐那聲驚喜的“二公子”，立刻站起身，“我去看看朱瑜。”
她走進屋子，朱四槐正扶了朱瑜躺下，忽然看見一個穿紅衣的女子進來，不由得怔了一下，十分驚訝地看著她，隻說得個“你”字，好一會兒才認出是君域，就沒有再開口。
君域走到床邊，隻見朱瑜依舊緊緊閉著眼睛，似乎從來就不曾醒過來似的。她伸手摸了摸朱瑜的鼻息，朱瑜依舊閉著眼睛。君域看看放在一邊的水盆，用帕子擦了擦他慢慢有了些血色的麵頰，他閉著的眼睛仍然沒有睜開。君域又默默地站了一會兒，轉身走了出去。
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朱四槐才低聲道：“二公子，她已經走了。”
朱瑜緩緩睜開眼睛，沒有再開口說任何一個字。
夜剛剛黑去。
那個紅色的身影進來，然後又出去，朱瑜始終沒有睜開過眼睛。自從醒過來後，每次她來他都清楚，有時是她一個人，有時托桑和她一起。每次，她都會呆上很長一段時間，或者幫他擦擦臉擦擦手，或者幹脆就靜靜地坐在他身邊看托桑為他治療。但是，無論是她一個人坐在這裏還是和托桑兩個人一起出現，他都沒有睜開過眼睛。
直到她的腳步聲完全消失，朱瑜忽然睜開眼睛抬起手，手上還有她留下的餘溫。
“二公子……”
“我已經完全好了。”
有托桑那種超乎尋常的醫術和弄音先生留下的良藥，再加上君域和朱四槐的細心照顧，想不盡快恢複似乎都不太可能。
“二公子，大軍已經沿著您安排好的路線退守外大草原。我們是不是馬上啟程趕上大軍？”
“其他還有沒有什麼消息？”
“昏君下令大軍進入沙漠尋找君元帥，不過，弄音先生已經傳出訊息，估計他們已經撤軍了。”
朱四槐是從弄音先生那裏得到的消息，此後，走出沙漠，他們也和外界完全失去了聯係，更不知道外麵現在又發生了什麼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