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按壓著心頭惶恐,裝出堅強模樣的單月月,這一刻,再也忍不住盈滿眼眶的淚水,撲簌簌落下。
她知道,張連長和二十餘名疲累不堪幾乎人人帶傷的戰士,將在這塊孤懸敵後的陣地上死戰,爭取一線渺小的生機,留給身為軍方科研人員的她,還安排了這名維修技術精湛,其貌不揚身材肥胖的維修兵,負責保護她,保護符甲參數資料的安全——這也就意味著,陣地上僅剩的三名符甲士符甲壞了,其他戰士們的槍械武器壞了,不再有人修理……
他們,已經抱定了必死的決心!
事實上,每個人都很清楚,現在堅守平頭嶺陣地,與大局來講已經沒什麼意義了。
可是,他們也撤不走了。
投降?
做俘虜?
算了吧,戰鬥打到這份兒上,敵人也都已經打急了眼……
也許,隻有短暫地拖住、吸引住陣地前方這些發了瘋要和他們死磕的敵人的注意力,掩護胡厚德和單月月撤離陣地,才是他們無從選擇,唯一可以坦然戰死的牽強理由了吧?
單月月忽然想起了偉人蘇淳風的那句名言“戰爭,讓女人走開!”
曾幾何時,單月月對這句話很不滿,認為這是對女性的歧視,但現在,她忽然明白了這句話中,飽含的男性柔情和剛強。
那是,血色的浪漫!
沒有再多的猶豫和感情用事,胡厚德護著單月月,沿戰壕向側後方撤退——依照定好的行動計劃,撤下平頭嶺後,他們會轉向西南進入叢林,再想辦法化裝成普通人逃往平江市。
然而還沒走出十五米,單月月剛剛繞過一個彈坑……
天空中突然傳來了尖利的嘯聲。
“臥倒!”
也許是在特訓營偵查中隊裏訓練出的本能,又或是軍人服從命令的天職和責任,讓膽小的胡厚德,下意識地將單月月攬在懷中,與千鈞一發之際,翻滾著撲進了彈坑。
轟!
一發炮彈在彈坑邊沿炸響,塵土碎石迸濺,煙塵滾蕩,巨大的衝擊力掀起的泥土幾乎和兩人一起,將彈坑填滿。
“完了!”
胡厚德腦海中閃過了這兩個字,然後就覺得身體輕飄飄的,眼前漆黑一片,耳朵裏嗡嗡直響。奇怪的是,沒有疼痛的感覺,不再恐懼的意識中,開始閃現出一幕幕亂七八糟的畫麵,他看到了已然有些陌生的母親的笑臉:“小德,別亂跑,摔著……”
“胡厚德,胡厚德……”他隱隱感覺到有人在掀動他的身體。
他看到,父親正攥著一把鋒利的殺豬刀,追著一頭肥豬在殺,殺得滿院子鮮血淋漓……父親板著臉喝罵他:“你個慫包蛋子,怕什麼?老子怎麼生了你這麼個沒出息的東西!”
他感覺到父親的巴掌抽在身上時的疼痛……
“我教你的本事都哪兒去了?你一個人能打他們仨,咋就不敢還手?”
“嗯,學習成績還行……”
“到市裏上學住校,也不能把訓練落下,周末回家我會考你的。還有,你這慫包性子,可得改改了,要不然,在外麵受人欺負……”
“去當兵吧……”
“到了軍隊,要長點兒出息啊!”
“嘿,就你這副德行,也想當符甲士?”
“胖子!你敢偷戰馬,作死啊?”
嘹亮的軍歌聲中,雷教官大吼著:“立正!稍息……”
隱約中,父親笑嗬嗬地對他說:“今天征兵體檢和靈力感識度測檢,你得給老子打起精神來,那,我也去市裏,找我那位老戰友,讓他幫幫忙,把你小子送進好部隊……”
我為什麼要參軍?
我要死了麼?
胡厚德覺得自己的靈魂輕輕地飄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