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草長鶯飛,萬物複蘇。農曆的三月份天氣已經漸漸暖和起來,春光明媚,玉壺山的空氣都帶著一份溫柔多情。
又逢周末。吃過早餐後薄錦姒回到房間。半圓形的飄窗上鋪著軟墊,薄錦姒拿過幾個抱枕墊在背後,悠閑地看著書。窗台的位置還放著一杯冒著熱氣的蜂蜜柚子茶,拉開窗簾,清晨細碎的陽光肆意揮灑,讓人覺得暖融融的。薄錦姒舒服到骨頭都要酥了,隻希望沒人來打擾。
這時候,墨菲定律告訴我們“如果你擔心某種情況發生,那麼它就更有可能發生”。周姨敲門後進來,神神秘秘地讓薄錦姒到花園去看看。薄錦姒看到周姨雖然極力掩飾,但眉眼間處處透露著欣喜。薄錦姒不禁好奇,周姨一向沉穩,有什麼事會讓她這麼高興?於是放下書,跟著周姨下樓。
到了花園,薄錦姒終於明白周姨的欣喜了。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幅巨大的牡丹圖。各色牡丹仿佛聽到花神的召喚,一夜間蘇醒過來。有的已經悄悄開放,露出最美的姿態,仿佛大膽奔放的少女,濃烈率真;有的含苞待放,將開未開,像古畫裏猶抱琵琶半遮麵的仕女;有的隻有小花苞,小小一個,讓人不禁想象花開之時是多麼的驚豔。富貴雍容似朱門貴女步步生蓮,嬌羞嫵媚如絕色美人回眸一笑,清麗淡雅像月中仙子誤落凡塵。花有百態,如美人一顰一笑,皆動人心魄。
“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蕖淨少情。惟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想來想去,這首詩最是應景。
怎能不驚豔?怎能不驚歎?
三年了,滿園牡丹第一次如此競相開放。牡丹最是嬌貴,薄錦姒卻偏偏不將牡丹放在溫室裏嬌養。從種子開始播下,澆水的時間、次數、分量一點也不規律,有時鬆土有時不鬆土,即使有時候明知道有蟲子也不用殺蟲藥。第一批播下去的種子很多發不了芽,嚴寒酷暑,風吹雨打,隻有兩株存活下來。薄錦姒不斷補種,還用那兩株牡丹的種子在來年春天再播種,存活下來的多了幾株。這樣周而複始,不斷補種,不斷從存活下的牡丹取種播下。三年,這一次終於開得有些規模了。
“終於開花了。”薄錦姒壓抑著興奮的心情,低低地說道,聲音裏感慨萬千。三年,即使是嬌氣的牡丹又如何,忍住了風霜雨雪,頂住了炎炎烈日,終有一日開得轟轟烈烈,如沙漠中的仙人掌般堅強。神思飄飛,想到當年薄家落敗,自己和弟弟勢單力孤,薄氏旗下所有產業都保不住,隻能落魄離開玉壺山,逃亡到泰國。記得那天,在那個小巷弄,弟弟和自己流的血可是比那狀元紅還要豔幾分呢。頓時目光驟冷。
目光所及之處,一株墨魁開得正豔,紅得厚重,像是幹了的血跡暈染而成。
周姨並沒有注意到薄錦姒的細微變化,笑著說:“是啊,三年來第一次開得這麼燦爛,真是花團錦簇。”
薄錦姒淡淡一笑。心情逐漸平複下來。
忽然想起什麼,快步走到小書房。將顏料擠進調色盤,鋪好羊皮畫氈……拿起筆架上的毛筆後作畫。薄錦姒畫得很快,一氣嗬成,急於將腦海裏那幅最美的牡丹圖呈現在宣紙上。不一會兒,一幅色彩紛呈富麗堂皇的富貴牡丹圖已經畫成。景端琦要的畫隻畫了幾幅,每一幅都是在景園畫的。景端琦的西洋畫畫得很好,在中國畫方麵好像頗有造詣。
每次薄錦姒畫完一幅畫的時候,景端琦總能指出在哪裏留白意境會更加深遠,哪裏多添一筆會更加傳神……本來薄錦姒的國畫水平真的不高,但經過景端琦的指點,進步頗快。當初答應景端琦畫畫不過是敷衍,可是景端琦畫的每一幅畫卻是用心的,而且還手把手教薄錦姒畫國畫,讓薄錦姒都有點不好意思了,每一幅畫也都下了功夫。
想了想,在旁邊題了一首詩: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蕖淨少情。惟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薄錦姒雖然國畫水平不高,但對自己的字還是很自信的。每日臨摹字帖,字體也略顯雛形,少了些迂腐方正,隱隱透露幾分清流風骨。於是拿出田黃刻章印了一下。薄錦姒很少用這枚刻章,上好田黃本就比黃金還精貴,這還是滿月時爺爺親手刻給她的,寓意珍貴。
刻章後放條絲帕在紙上卷好讓人送去景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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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園。茶室靜靜。
景老太太放下茶杯,看著茶室外小園子牆上攀爬得十分茂盛的紫藤,景氏百年,百年繁華,這寓意著紫氣東來的紫藤還有幾年茂盛?看著對麵端坐的曾孫。景端琦隻是端著茶杯,低頭看著茶水蕩開的一圈圈的水紋,竟也看不出所想。景老太太想,罷了,繁華自有兒孫守,守得住或守不住,各憑本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