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賀翎生日派對後,薄錦姒總是不著痕跡地疏遠著景端琦。一開始大家沒什麼感覺,但漸漸地,就發現些許端倪。不論別的,這份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別人就比不得,所以幾個人都幫著想讓兩人的關係回到和從前一樣,卻無計可施。原因無他,薄錦姒一旦決定了一件事就有那樣的毅力,那樣的韌性,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以其無以易之。柔之勝剛,弱之勝強”,狄淼、狄燚、陸唯、元藝終於深刻認識到這個道理了。小四兒不就是這樣一個人麼?看著柔弱,實則堅毅,總是可以不動聲色地達到自己的目的。
心理課上老師隨堂提問,點到的是薄錦姒。屏幕上是一張放大的圖片,老師讓薄錦姒試著剖析一下圖片上的人物的內心。薄錦姒靜靜地看著那幅圖二十秒。然後有條不紊地講出自己的思路。從人物的衣著、外貌、動作到圖片的背顏色,一一剖析人物的心理。薄錦姒各科的成績都很拔尖,能回答這些內容老師也覺得是理所當然的。但當老師聽到薄錦姒談到圖片上的人物的紐扣所代表的含義時便十分驚訝了,幾乎沒有一個學生能看到這個細節!
心理老師強忍住內心的驚訝麵不改色地切換屏幕到對圖片的解析部分——讓全班同學吃驚的是薄錦姒回答的內容和答案相差無幾!大家當然不會認為薄錦姒事先看過這幅圖,因為風華學院的出題全是自己的老師琢磨出來的,絕對不會外泄。所有人在不敢置信的靜默之後便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經久不絕。
薄錦姒在眾人的掌聲中靜靜坐下,麵上無驚無喜,淡定從容。
下課後,薄錦姒和狄淼走出教室。心理教室和高中部很近,每次上心理課狄燚幾個總會過來給狄淼薄錦姒搬書。薄錦姒站在欄杆邊,好像在看風景,但眼裏又是一陣縹緲。狄淼趁著男生們還沒有過來,將忍了很久的話倒出來。
“小四兒,你知道嗎,有時候你就站在我身旁,我都覺得你和我隔了好遠。”薄錦姒眉心微動,好像聽到了狄淼的話,又好像沒有聽到。狄淼繼續說道:“你性子總是那麼好,仿佛永遠不會生氣,對每個人都是笑著的。你成績總是那麼好,每次都是占第一的位置。但我從來不會羨慕你,嫉妒你,你知道為什麼嗎?”
薄錦姒縹緲的目光收起,涼風吹過,靜謐無聲。
“因為我可以哭笑隨意,高興了就笑,不高興了就直接甩臉子。成績也不用那麼在意,保持在同一水平也就夠了。因為我知道你在背後的付出,所以我從來不會嫉妒。”
薄錦姒還是沒有說話。狄淼扳正薄錦姒的身體,使她麵對著自己。狄淼的聲音好像帶著些哭意:“你知不知道,你最討厭了。天天隻會笑,你就不會按自己的想法來變換一下表情嗎?我一直覺得你和端琦哥哥很像,他也總是帶著清清淺淺的笑意,實則拒人於千裏。不認識的人總覺得他自持身份,眼高於頂,但我知道,你們最孤獨了,都要戴著麵具……”
薄錦姒對狄淼的話稍微有點吃驚,狄淼在薄錦姒眼裏從來都是單純的小姑娘,雖然在玉壺山長大多少也浸淫了一些權謀之術,不至於不諳世事,但也是他們幾個人中心思最淺的,沒想到她看得這麼透徹。
“你別做出這份吃驚的表情,玉壺山出來的孩子沒有幾個蠢的。再說我也不是瞎子,端琦哥哥對你怎樣,就你看不出來,我們都知道,從小到大……不對,你怎麼可能看不出來,你的心理學都是修滿分的……”
狄淼還沒有說完,一直靜靜聽著的薄錦姒卻開口了,“淼淼”,薄錦姒拿出一條小手帕給狄淼,這小妮子竟然說著說著流眼淚了。“我知道,你們都是為我好。但我們都還很小,就是景端琦,今年也不過十六歲,有多少事可以就這樣說定了呢?再過十年,二十年,等我們長大了,再想回小時候的事,不過是笑一場罷了。”
“就好比十五歲時得到五歲時想要的八音盒,六十歲時得到二十歲夢寐以求的晚禮服,等我們都長大了,這些都算什麼呢?”
薄錦姒說話時聲音輕柔而恍惚,一下一下地安撫著狄淼,又好像在對自己說。狄淼懵懵懂懂地點點頭。
兩人不知道,走廊不遠處的柱子後麵,站著四個男生。他們在狄淼說話的時候已經到了,本來要走過去的,卻被陸唯拉住,和景端琦一起站在柱子後聽兩人的對話。聽到薄錦姒的話,另外三個人關切地看著景端琦。景端琦靜靜地站著,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出一片陰影,喜怒難辨,不知所想。
“哥哥他們怎麼還不過來呢?”狄淼有些不耐煩地跺了幾下腳。薄錦姒眸光閃閃卻不說話。在狄淼將自己的身體扳過來的時候,她看到柱子後麵的陰影動了動,動作很快,卻也看到了。所以剛剛那番話,與其說是說給狄淼聽的,不如說是特地說給景端琦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