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相依相終
木槿為伴，相依至終。
“臣妾參見皇上。”木槿端莊的行禮，頭卻不曾抬一下。今天的她穿著雍容華麗，美豔高貴，舉手投足都不再是當年對他的平常之舉，沒有夫妻，隻有君臣。
“起來吧”皇上走上前親自扶她，“坐吧”
就這樣，靜靜地坐著，他們之間隻不過隔了一張桌子，可是仿佛是隔了一道永遠也跨不過去的鴻溝。或許即使沒有鴻溝，一個人有意地在逃，剩下的那個又不能去追，隻能看著背影漸漸模糊。
“皇上，臣妾聽聞父親從邊關回來了，想求皇上允許臣妾回將軍府看望一下父親。還望皇上恩準。”最終還是木槿打破了沉默，她禮數周全的向皇上請示，可是她的目光卻從沒有停留他的身上。
“完顏將軍此次歸來，朕本應該親自拜訪，可惜最近朝中事物繁多，朕抽不出時間來，你能代表朕去探望老將軍，朕也深感欣慰。”
“臣妾謝皇上。”木槿下跪行禮說，“那臣妾就不打擾皇上了，臣妾先回去準備了。”自始至終，木槿的眼睛從未看過他一眼，臉上也從未浮現過笑容，禮數周全，謹慎沉穩。
轉身正要出去時，不經意間，發現台案邊盛開的一盆白菊，她的腳步頓了一下，差一點摔倒，幸虧雲曦在一旁攙住了她。皇上也急忙上前扶她，眼神裏充滿了擔心，此刻木槿的腦海裏浮現那一句“相依相終”
“皇上，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菊花嗎？”木槿靜靜地倚靠在他的肩膀上。他們一起坐在菊花下，靜靜地，這一刻他不是天下人的皇上，他隻屬於她，生活在權力欲望中的他們已經不知道，自己麵前的人到底是不是情人。而他似乎更喜歡這種感覺，諾大的皇宮，恐怕隻有她可以如此坦然的不把他當做皇上，終於有一個人給了他一個沒有地位、尊卑的世界。
“說啊，你猜猜看。猜對了，明天下棋我讓你三子。”她笑著說，帶著幾分嬌氣，這樣的她，人前可是極少見的，也隻有麵對他時，才如此放鬆。
他笑了，那弧線如此完美，宛如一汪春水漾開的漣漪，自古君王若是都有他這樣一副好色相，可能後宮就永無寧日了。
“別說我沒給你機會啊？哼。”她看著他調皮地說，“世人愛菊，皆愛其聖潔、雍容、不爭、不辯的詩質情懷，在我看來，世間萬物其實都可以如此，也都是如此，而菊花呢，隻是因為天賜的花季，被世人注意到罷了。但是它的香氣卻很少被人注意，它的香不濃烈，不長久，無論是盛開還是凋零，都有一種燦爛的憂傷，讓人向往和追隨，有時候甚至是憐愛。”她停了停，“暗示一言，花開有時。”說著，她笑了笑，“不過我的菊花從不凋零，木槿為伴，相依至終。”
“木槿為伴，相依相終。”他重複了一遍，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地親了一下。
“木槿，有沒有摔倒？哪裏不舒服嗎？”他焦灼地問，眼睛盯著木槿蒼白的臉，有多久，他沒有這樣看她了，或者說有多久，她沒有給他這樣看她的機會了。她的容顏絲毫未變，美豔中帶著清澈、溫婉中帶著桀驁，隻是那雙眼睛與從前不同，似乎充滿了怒和怨。
“皇上的菊花讓臣妾很不舒服。”木槿終於看著他狠狠地說，看他的雙眼已經開始模糊。
其實這樣的木槿，他是高興的，他寧願她發脾氣，他寧願她這樣直接的麵對他，即使痛，也願意承受。“木槿，你還在怨朕嗎？作為丈夫，朕有負於你，作為父親，朕有負於自己的孩子，可是朕隻能這樣做，淩襄還小，朕已經失去了我們的孩子，不能再對不起朕的另一個孩子。後宮與前朝，利害關係，想必你一定知曉，何況靜嬪是，當時證據不全，朕不能斷然處置靜嬪。”
她看著他，眼神裏充滿了怨，她知道他的難處，也知道他對她的寵愛和包容。隻是有時候理智戰勝不了一個女人的自私，無論他們之間是否是愛情。
“朕知道朕所說的這些你一定都明白，朕也相信你早就原諒朕了，隻是走不出自己心裏的陰影，隻要你願意，隻要你願意，朕還是原來的朕。”
“可惜臣妾不是曾經的那個人了”她轉過頭說，那聲音，絕望、無助、殘忍。說完便朝殿外走去。
“木槿，朕喜歡和你在一起。”他說
她頓了一下，沒有回頭。
“木槿，你已經用你自己的方式盡到了一個額娘的責任，就讓一切都過去吧！”他幾乎是帶著懇求，是的，在她麵前，他從來都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君王。
她怔住了。
她從來都沒有想過他不知道，以他的睿智，她知道她不可能瞞過他，重要的是她不想隱瞞，那個時候的她不在乎結果，隻是沒想過既然他知道，此時此刻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哄她。菊花殘，祭奠了他們的甜蜜過往，也凋零了她心中盛開的未來。
“你要這樣折磨自己、折磨朕到什麼時候？三年，還不夠嗎？”
三年，她何嚐不是在痛苦和寂寞中煎熬，或許恨意淡了，但屬於他們之間的愛意是不是也淡了，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