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1 / 1)

三號廂房。我和劉潲從分別坐在兩麵。我為剛才那個天真的玩笑而感到懊悔。剛剛劉大人問我劉小姐在哪裏,我自然是答不上來。我便笑著說我不知道。他不信,說要將我捉入獄,我便開了一個惡劣的玩笑,說如果劉大人願意和小女下一盤棋,說不定就會有什麼提示呢。

於是我便與劉潲從到了三號廂房。一個著黃鵝女紗裙的女子婷婷走上來,微笑道:“大人的棋技不精,便讓小女來代替吧。”我抬起細細打量她,她亦是溫存一笑,便拂袖而坐,神情似是淡然悠閑得很。我心下一緊:聽說天下第一棋女便是我麵前這個,劉潲從最小的女兒劉掦容。長得到也十分精致清秀,卻不及長女劉掦沅半分姿容。

劉潲從是一個半老的老頭子,頭發都稀疏了,臉依舊是青白不定。劉掦容撒嬌一般對他說了些什麼,這個陰冷的老頭子便用力地哼了一聲,然後攜了奴撲女眷走出廂房。有侍棋的小司走上前來,燃了一柱香,溫了一壺冷茶。劉掦容一雙妙目流轉著瀲灩的華光:“難道姑娘也是下棋的好手?”

“不敢當。”我一直鎮定地看著桌麵,拿起茶盞微啜了一口。

棋局已經擺好。我執黑子,她執白子。一縷淡諷的笑隱入她唇內:“姑娘先下。”我毫不客氣地將棋子放在棋盤最中心。她的棋子淩厲,由左俯衝,不多一時,我的棋局就成僵死之態。然而我依舊笑得很有信心。師父楚子複都曾誇讚我棋技絕妙:師父下棋比較溫和,我便承襲了他的衣缽,下棋到後麵才越來越陰險狠戾。我抬頭,一雙微笑的清澈眼睛掃了劉掦容一眼:“姑娘好狠的心。”她道是:“若非棋技精妙,也不會如此快地陷入僵局。”

其實我已經看到了她眉心間的一些猶疑。和她下棋的人都說:三步必死。然而已經去了約摸三柱香時間,我才緩吞吞地陷入死局,想必也是她沒有料想到的。但她想這種局是不能破解的了,於是臉上亦有些喜悅的笑。我左手撐了額,一邊落子,一邊遺憾地歎道:“以為還能拖一會兒時間呢,看來是姑娘太心急了。”

我的棋子異常淩厲地突圍,局勢立即扭轉。一掃先前溫吞柔軟的作風,我下棋幹脆利落,幾步便將劉掦容的棋逼入死局。我細細欣賞著她臉上毫不掩飾的陰翳,撫掌恣意微笑起來:“看來我的棋技更甚姑娘半籌。”她抬頭,目光悚然一冷。

劉掦容手將棋局一拂,一聲怒斥,嬌喝道:“姐姐呢?”

我的心裏忽然閃過一絲微弱而靈妙的光,非常迅疾,快得無法捕捉,我卻真切地感受到了。我低下頭,看著淩亂的棋局微笑了一下:“姐姐在哪裏,最清楚的不是你麼?”

我站起,俯身到她耳邊,仿佛是廝磨一般溫軟地呼吸著:“我聽說啊,南楚,哦先不說這個國家,就是易水,喜歡司徒將軍的人,能從華安街一直排到柩羋的安定亭。單是說劉家吧……劉家上下可有七個女兒哦,七個,都喜歡司徒將軍,有一個還不怕死地上了戰場,就是為了送司徒將軍一個留了許久的戰神麵具……後來這個小姐,跟父親說了許久要皇上指婚,家父表麵上是應承了,但司徒將軍卻又說愛慕嫡長小姐多年……這個小姐真可憐,是不是?”我低下頭,輕輕咬了一下她如玉般光滑豐腴的耳垂,然後右手撫上她潔白若瓷般的麵龐:“說吧,你把劉掦沅,藏到哪裏去了?”

我以為她會被唬住畏了強權勢,可她竟非常鎮定,不免讓我微有些蹙眉。這個聽說也是圖子祟偷偷跟我說的,我想起他眼裏滿是邪肆的意味深長,心裏彌漫上了一些挫敗感:是啊,我就是沒有圖子祟那樣聰明。我坐下來,左手玩著一枚棋子,放在手心裏細細端詳。忽然我又是輕輕一笑,將棋子放到她麵前,然後施起符術將它化為齏粉:“姑娘若再不答……說不定下場,就跟這棋子一般無二了。”

她抬頭,輕輕道:“現在我還不會告訴你,等會你出去,我自會跟父親說我棋勢落敗,我也會派人護你和那個男人周全。隻是劉掦沅要再委屈一會兒。等我偽扮做劉掦沅嫁給司徒將軍之後,她也自有下落。”

我沉吟了半晌,道:“那假若司徒將軍發現你不是劉掦沅,你又該如何?”

她一雙溫婉嫵媚的眼裏略過一絲晦暗和深沉的悲哀,聲音卻依舊清淡如水:“我會將姐姐遣返回來,而我……會當場薨在他麵前。”

看到她眼底的決絕,我心裏亦有不忍之色,便輕聲道:“萬事小心。”她走出去的腳步微頓,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去了。

轉過頭看看已經亂得不成樣子的棋勢,我撫額哀歎:本意是想幫助陳皇後,可惜……可惜半路,又殺出了一個劉掦容。看出劉掦容是真心愛司徒將軍,不是像劉掦沅那般扭曲猙獰的變態之愛。現在我一下子茫然不知所措起來,不知道該幫誰。

------題外話------

劉掦沅和劉掦容都蠻可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