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不屬於自己,但是遇見了也好。即使重新來過,我依然選擇遇見你。
他是白裔,也是塵逸。即使兩個都隻是代號,但他更喜歡塵逸這個名字;即使,他從來沒有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名字。
因為,他還沒有等到母後為他取一個屬於他的名字,便從皇子一朝淪落為亡命天涯的孤兒。
但,在頂著塵逸這個名字行走江湖的那段日子裏,在頂著鬼醫大弟子的名頭時,他隻是她的大師兄。隻是那個可以什麼都不用去顧慮,一直陪在她身邊,從不需要任何掩飾的大師兄。
但這小小的願望,也僅限於那一方與世隔絕的小天地裏。
走出了藥穀,他便又是那個安插在她身邊的白裔,又是那個“暗夜”主上的影子,他那個雙生哥哥的後備,隻要他需要,隨時隨地,他這個如影隨形的影子便會時刻跟隨。
他的人生中,美好的東西雖然不多,但他至少擁有過。塵逸這個名字,就給過他很多美好的回憶。
第一次見到小師妹,是在三年前他第一次跟隨師傅入藥穀的時候。
那個一身白色衣裙,赤著雪白的玉足抱著膝蓋坐在溪邊的石頭上的小人兒,因為背對著他,所以隻能看到一個瘦弱的肩頭。自己明明隱藏得很好,卻還是被她那如小動物般靈敏的感知能力發現了。
回頭,見身後的人是他,坐在溪石上的人立刻站起身想要逃離。眼中的那抹驚慌和淡淡的恐懼,讓他一眼便深陷入那雙帶著固執和倔強的黑亮杏眼中。
雖然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麵,但想來她是不會知道的。
後來,從師傅的口中,他才知道。原來他那個不苟言笑,喜形不露於色的哥哥,竟然也有這樣的一麵。原來,成為了“暗夜”主上的哥哥,也不是對誰都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樣子。
也許是因為好奇,也許是擔心太接近會不小心暴露自己。即使他心裏有十足的把握,沒有人會識別出塵逸本就是兩個人。
但最初的時候,他還是喜歡站在一旁,靜靜的打量著那個被寒毒和蠱毒日夜折磨,夜裏常常疼得睡不著覺,卻依舊固執的咬緊牙關不吭一聲,再艱難也不願放棄活下去的女子。
漸漸的,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目光總是有意無意的停留在對方身上。總是會去關注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看著她展露笑嫣,他的心,似乎也跟著蘇活了。
隻是,他一直不願意承認,也不敢去承認,他會對這個一開始就作為犧牲品的女子,產生了不該有的感情。第一次清楚的意識到這種感情,是在他將她親手擄到了浮雲嶺。將人交出去的那一刻,他的任務本就也完成了。按照規矩,他該立刻下山去扮演塵逸,以免引起懷疑。可他還是偷偷的留了下來,在看到哥哥沒有立刻取出她體內的鳳鳴珠,而是將她交給青裔送到梅苑的時候,他心裏沒來由的恐慌。
對方雖然是他的親哥哥,但這些年,作為“暗夜”的主上,丞相府的大公子,身份上的差距,讓他意識到,哥哥早已不是那個與他躺在同一個繈褓裏的雙生兄弟了。他們之間,他是主,他是仆。
這就是現實。
可是,梅苑是什麼地方?他就算許久沒有回浮雲嶺上,但從紫裔在信中無數次的抱怨,他還是能猜到,那是“暗夜”的主上,寵幸女人的地方。
腦海中隻是觸及到這個念頭,他就已經接受不了,快要發瘋了。
那雙水汪汪的杏眼在見到他時,眼中的激動和喜悅,還是深深的信任和依賴,讓他下定了決心要放她離開。即使明知道這樣違背了主上的命令,打斷了長久以來的計劃,但他依然選擇義無反顧。
隻是,紙終究包不住火,更何況,她一向不傻。
有些問題,明明已經擺在了眼前,清晰無比,她卻選擇視而不見。不是看不清,而是怕看得清。如果她心裏認定了一個人,認定這個人是對她好的,她就會選擇性的去忽略那些不安的因素,不去觸碰那些疑問的引子。
這就是她的小師妹。曾一心一意的相信著他的小師妹。
在建州,他親自下令手下的人去追殺白雲飛;在冷家的別院,他親手將她劫走帶到了浮雲嶺,後來又親自將冷清霄引入了紅霧林·····直到後來,他被留在浮雲嶺,而他代替他陪在她身邊,做了太多太多傷害她的事情後,他已經知道,他們之間再也沒有可能了。
隻是,明知道這些事與他有關,清遊在雲州城外見到他的時候,開口的第一句不是質問,而是帶著小心翼翼的詢問:“大師兄?”
她從來不懂得隱藏自己的情緒,所以她心中的喜怒,他從來不需要去猜。在聽到那聲熟悉的“大師兄”時,連日來害怕見到她的擔憂和恐懼,準備了一肚子解釋的話,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一時之間,竟然隻能呆站在那裏,不知道該如何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