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辦完智婉的抓周宴,又一個新年要到了,莊子上下忙碌起來。
因為二叔的到來,三叔也在,所以比之去歲,今年的除夕對我和智睿來說是令人期待的。金花和銀花都有了身孕,三叔很高興,早早給我打了招呼,孩子生下來名字還歸我起。我嘴上答應,轉身把這個任務派給智睿,小家夥欣然受之。
臨近小年節,山上來了幾個收購糧食的商人,二叔親自接待了他們。
望著似曾熟悉的麵孔,我悄悄問三叔他們是誰。
三叔瞥我一眼,淡淡的警告說不該問的事不要多嘴。
彼年來雲州,途徑利州之時,在城門處立有四位衣著不凡的中年男子迎接我們入城。當時我便好奇他們的身份。現下他們出現在這裏,更加印證了我的猜測,蒼雙曕早已在布局大西南。
京中傳來消息,太師府與太學劉家訂了兒女親家。劉家門第不算高,但作為天下莘莘學子仰慕的詩禮之家,其小姐配長孫烈亦算適當。
三叔怕我想不開,守了我一整天。
我沒有掩飾自己的情緒,窩在他懷裏默默流了半晌的淚。
鶴楓從利州回來後向我告罪,說他不僅未能完成使命,反把我連累進去,求責罰。
我沒有怪他,誠如三叔所說,鶴楓再有本領,孤身一人麵對蒼雙曕總是缺少勝算的。說來是我魯莽,若不是二叔一封急信,鶴楓早已是蒼雙曕的劍下之魂。
其後,我收到蒼雙曕的信,內容很多,有十幾頁。對於鶴楓之事,不意外的,他表達了憤怒之情,並強調兩點讓我謹記在心:一、長孫烈會繼續留在清風林做客,直至我入主康王府;二、年後開春,他即來雲州接我回京府,警告我不要再生事,乖乖等他來。
我把信拿給二叔,他看後沒說話。沉默許久才開口跟我說了件事:太師得知長孫烈被蒼雙曕拘禁在清風林後,大怒,將此事捅到朝堂之上,諸臣嘩然,皇帝隻好表態會向蒼雙曕求證……
二叔說到這裏停下,望著我,滿麵憂色。
我明白他在擔心什麼,這事若然查下去,必會牽扯到我。有些事桌子底下鬧騰鬧騰無所謂,一旦捅到台麵上,往往便不容易收場。蒼雙曕拘著長孫烈不放,這事怎麼美化他都沾不到‘理’字。皇帝為了安撫太師,必得有個裁斷。
怎麼裁斷?對症下藥!
長孫烈已經定親,我這個戶部尚書的嫡親孫女不可能給他做小婦。所以,皇帝極有可能會將我賜給蒼雙曕為妃。如此,既解決了爭端,又順遂了兒子的心願,一舉兩得,皆大歡喜。二叔讓我做好心理準備,說不出意外的話,皇帝很可能會下旨召我回京。
由此看來,蒼雙曕要接我回京並非任性而為。事情一旦擴大化,回京將是我必須麵對的現實。
回梅苑的路看見方嘯,我移開目光,轉身走另一條路。
方嘯追上來,攔住去路,望著我問:“你不想看見我?”
我回視他的目光,傲然道:“讓開!”
自鶴楓鶴喬兩兄弟隨侍我身邊後,方嘯原本的職能基本被架空。平日裏,他除了盡職盡責的教智睿習武,不似從前如影隨形。我對他說不出是喜還是惡,有時候看著不錯,有時候就覺得實在討人厭,比如現在。
方嘯不動。
我繞過他,繼續走。
剛走兩步,胳膊被拉住。
我一驚,這個時代禮教嚴苛,男女大防尤為甚。所謂“嫂溺叔不援”,他這個動作,若是換做別的女子,隻怕要羞憤而死了。
我轉頭看他,冷冷的說:“請方侍衛謹守身份。”
方嘯似沒聽見般,抓住我手臂不放,眼睛定定的望著我,眸中閃耀著一股異常的堅定。
我心下一震,曾幾何時,蒼雙曕就是用這樣的目光警告我,不許嫁給別人。
方嘯複問:“為何不想看見我?”
我甩開他,直麵回答:“討厭一個人,有時並不需要理由。”說完扭頭就走,他沒有再追上來。
小年節後,屯在山上的糧食被陸陸續續的拉走。二叔和三叔很忙,忙到除夕夜還不見人影。寬大的膳廳內,我抱著智婉和智睿默默對望。
小家夥滿臉失落之色,問我:“阿姐,賣糧食比過年還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