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憶年悠悠醒來,模模糊糊看到頭頂上方晃動著一張婦人的臉,麵帶憂色,正在緊張地看著她。
難道地獄裏也不盡然是青麵獠牙的惡鬼嗎?楚憶年心想,意識停留在咬舌自盡的那一刻,心頭湧上濃濃的恨意,宋良俊,你不得好死!腦中想起父親和哥哥疼愛的麵容,眼眶裏迅速蓄滿淚水,父親,哥哥,憶年不孝!
視線變得模糊起來,楚憶年沒有注意到頭頂上婦人的臉色驟變,挽起袖子,舉起巴掌朝她臉打下來:“宋子玉,你有出息啊?叫個臭小子罵兩句就跳河?老娘天天打你怎麼不去跳河?你倒是再跳一回我看看啊!混賬東西!”
楚憶年先頭沒反應過來,及至挨了幾下,才被身上火辣辣的疼痛喚回神,聽著熟悉的聲音,抬起手臂擋道:“宋成玉,你瘋了?”
宋成玉的堂兄對她做出那樣禽獸不如的事,宋成玉居然還敢打她?楚憶年又氣又恨,誰知渾身酸軟無力,竟然抬不起來。一不留神,又叫宋成玉薅了兩縷頭發,頭皮扯得生疼:“住手!我是楚憶年,不是你妹妹!”
宋成玉杏眼一瞪:“楚憶年?那賤人死了兩年,骨頭都叫老鼠吃盡了,你搬出她來嚇唬我?當老娘是吃素的?”擼起袖子,給她臉上狠狠地來了幾下,“敢對老娘大呼小叫?宋子玉你掉了回河,膽子愈發大了啊!”
楚憶年?賤人?死了兩年?
塗著鳳仙花汁兒的尖尖指甲劃在臉上,刮得肌膚生疼,楚憶年不躲不避,由著宋成玉劈頭蓋臉地打下來,心中掀起驚濤駭浪,原來她死了嗎?
舌尖在口腔中掃過一圈,分明完好無損,沒有一絲疼痛!楚憶年心頭劇跳,又聽宋成玉一口一個宋子玉,心裏漸漸冒出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莫非她死後竟沒有魂歸地府,而是附身到宋成玉那不爭氣的妹妹宋子玉身上?
抬眼再覷宋成玉夜叉似的凶相,心頭生出一絲狐疑,宋成玉素來跟她親近,為何剛才話中提及“楚憶年”,竟然毫不掩飾的憎惡?
不論如何,總算蒼天有眼,叫她重生於世!楚憶年咬牙暗道,前世叫宋良俊那個禽獸不如的東西害了她,今世定要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隻是,不知柳青雲怎樣了?她橫死在大婚前夕,楚家和柳家的親事後來如何了?正念及此,忽然聽到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子玉可是醒了?”
聲音清雅溫潤,仿佛清風拂過翠竹林般,楚憶年眼睛一亮,柳青雲!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險些被宋良俊侮辱的恐懼與委屈襲上心頭,禁不住鼻頭一酸:“青雲哥哥!”
“什麼青雲哥哥?”宋成玉伸手打得她的頭一歪,“要叫姐夫!”
簾子掀開,一位身穿青布長衫的青年男子淺笑著走進來,溫雅清俊,很是惹人親近。不等楚憶年回過神來,宋成玉飛快地落下袖口,蔥白的指尖抿了抿鬢角,拈著一隻素色手帕蘸在眼角上,變戲法般紅了眼眶:“你這個死丫頭,怎麼這般想不開?你若有個好歹,可叫姐姐怎麼活呀!”
柳青雲掀開簾子走進來,便看到眼前這一幕,微微一愣,走過去攬住她的肩頭,輕輕拍了拍:“好了好了,不要哭了,子玉這不是醒了嗎?你再哭下去,倒惹得子玉難過了。”
宋成玉悲泣一聲,埋首在他懷裏,嗚嗚地哽咽道:“相公何必替她說好話?這死丫頭是個沒心沒肺的,天生一副冷心腸,任咱們為她操碎了心,隻顧自己任性!”
她哭得梨花帶雨,好不柔弱,柳青雲不由憐惜,一麵為她拭淚,一麵溫聲勸道:“子玉是個好孩子,她剛醒來,定然還在害怕,你先別哭,我們問一問她發生了什麼?”抬眼望向躺在床上的楚憶年,不意突然落入一雙赤紅的眸子,不由一怔:“子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