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環連忙掏出手帕為老夫人擦身上的茶水,被老夫人一把推開:“咳咳,你說,你說什麼?”老夫人震驚地看著夏玄靈,不敢置信地道:“玄靈,你剛剛說要走?”
“是。”夏玄靈撩開下擺,屈膝跪在地上,對老夫人磕了個頭:“奶奶,恕孫兒不孝,不能再盡孝了。”
“你等等!”老夫人扶著拐杖站起來,追上就要離開的夏玄靈:“你娘跟你爹過不下去,再過下去便成仇了,她走了就走了。你卻是為了什麼?”
夏玄靈垂著眼睛,滿是悲傷地道:“奶奶,爹的眼裏隻有湘姨娘和她生的兒子。夏子程還沒長大,爹就容不得我。等到他長大了,哪裏還有我的立足之處?不如現在就一走了之,也免得成為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胡說八道!你是夏家的嫡孫,你爹百年之後,整個夏家都是你的,怎麼沒有你的立足之處?”老夫人氣得拄著拐杖道,“是不是你娘跟你說了什麼?逼著你跟她一起走?你別聽她的,婦人家頭發長見識短,沒得害了你!”
夏玄靈自嘲一笑:“奶奶,你知道爹昨天做了什麼嗎?他說整個夏家都是夏子程的,都是那個賤妾的兒子的。我娘苦苦哀求,和離後一分錢也不要,才讓他鬆口,分給我一半。”
望著老夫人不相信的目光,自嘲變成冷笑:“夏子程出生三天,我便連他的一半也比不得。等他長大了,夏家還有我的一分一毫嗎?我不如識趣點,早早走了才好,省得落個那年拉肚子而死的庶弟一樣的下場!”
“胡說!胡說八道!”老夫人拄著拐杖,重重敲著地麵,嘴上訓斥著,心中一凜。當年的事別人不知道,她卻有所耳聞。蔣雁如再不合心意,老夫人也不得不承認,她的心思是一等一的正。若說她會害死沒有威脅的庶子,老夫人是一百個不相信。
“你等著,我去找你爹理論!”老夫人撥開夏玄靈,親自往湘姨娘的院裏去了。
此時,夏老爺正抱著夏子程滿屋子走動,喜得像個老小孩。湘姨娘挽著鬆鬆的發髻,倚在床頭,笑得溫婉柔和。然而當聽到夏老爺把夏家的宅子和半數家產分給夏玄靈時,不由得眉頭一跳,聲音微微拔高:“老爺,您先前不是說……都給程兒嗎?”
夏老爺腳步一頓,回想起答應過湘姨娘的話,神色頓時有些不自然。低頭看了看夏子程軟軟的小身子,笑道:“不就是一個宅子嗎?以後老爺再給他掙一座。”
那怎麼一樣?現在這座宅子是老太爺在世時,請人在豐州城裏算過風水,選的頂好的地方,怎麼能便宜了夏玄靈?湘姨娘強撐笑容,縮在袖子裏的手指掐著被單,暗恨不已。
不過,至少逼走了夏夫人。從今往後,看誰還護著夏玄靈?小傻貨和他那個傻媳婦還不是任由她收拾?來日方長,早晚一個子兒都不留,全部奪回來!湘姨娘漸漸露出明媚的笑容,伸出手道:“老爺抱了這一會兒了,快把程兒給我,您歇一歇吧。”
“我不累。”夏老爺看著粉嫩嫩的夏子程,怎麼愛都愛不夠。
湘姨娘不由嗔道:“老爺自從有了程兒,連我都不喜歡了。我算是知道了,我就是給你生兒子的,如今有了兒子,便被拋在腦後了。”
夏老爺不禁哈哈大笑。這時,忽然夏老夫人的聲音由遠而近:“守業,你給我出來!”
老夫人?夏老爺把夏子程送回湘姨娘懷裏,大步走了出去。剛一露麵,便挨了老夫人一拐杖:“你這孽子,要氣死我不成?”
夏老爺一驚,卻不敢躲,硬生生挨了幾下,才敢開口道:“娘,您這是說得什麼話?兒子做錯什麼事情了?”
“做錯什麼事情?你還有臉問我?你是不是跟雁如和離了?你是不是把家產都給了裏頭那個賤妾生的?”
夏老爺皺起眉頭:“娘,那個毒婦,我恨不得休了她!子程不管誰生的,都是我的兒子,家產分他一半又怎麼?我可是把爹留下來的宅子分給玄靈,夠偏心他的了!”
“夠偏心?我看你的心都偏到天邊兒去了!裏頭那個是庶子,怎麼能跟玄靈一般對待?如今逼得玄靈也要走,你真是糊塗!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糊塗種!”老夫人氣得舉起拐杖,連連打在夏老爺的身上。
夏老爺卻瞪眼道:“什麼?那個孽子要走?好,他走啊!有種就一分錢也別要,老爺我才不缺他這個兒子!”
“你!”老夫人氣得一口氣喘不上來,險些厥過去,拄著拐杖,一隻手撫著胸口,“你真是要氣死我,你好,我是管不了你,是不是我也走了你才高興?”
老夫人見夏老爺如此偏袒湘姨娘和夏子程,不禁吃了一驚,心中升起深深的警惕。多年前養的貓兒,一朝為虎,難道竟成禍患?
湘姨娘抱著夏子程躲在門後,聽到老夫人說夏玄靈要走,嗤之以鼻。果然是不知人間疾苦的公子哥兒,老爺說得對,有種他一分錢也別要,淨身出戶呀!想到這裏,心中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