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除夕夜。宋子玉燒鍋，夏玄靈站在旁邊端著篦子，上麵躺著沾了白麵的圓滾滾的胖餃子。偶爾兩個歪歪扭扭，花樣古怪，卻是夏玄靈捏的。不多會兒，鍋裏響起咕嚕嚕的水開的聲音。夏夫人揭開鍋蓋，一手抓仨，把餃子一個個兒丟進滾開的水裏。
連開三滾，餃子便熟了。宋子玉盛了三碗，端到桌上，又切了蒜拌上米醋，眾人才拿起筷子開動。宋子玉夾起一隻，吹涼了蘸上作料，剛咬了一口，便“哎呀”一聲。
“吃到福餃了？”夏夫人滿眼笑意地問。
宋子玉嚼了嚼，把嘴裏的花生米咽下去才道：“嗯，第一口就吃到了。”
原本宋子玉想包銅錢，誰吃到誰有財運。可是夏夫人說銅錢不幹淨，便換上了花生，取“生子”的意思。宋子玉嫁給夏玄靈大半年，一直沒有好事，雖然心中鬆了口氣，但是麵對夏夫人的失望仍舊有些愧疚，便沒有拒絕她的提議。
此時吃到福餃，夏夫人比她還開心：“這是個好兆頭，看來今年子玉要有好信兒啦！”
夏玄靈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但是不妨礙他為宋子玉高興：“我媳婦就該吃到福餃，跟著我混，可不就是最有福氣的人？”
夏夫人掩嘴取笑道：“是啊，子玉最有福氣了。就是你太不使勁，過了年多多用功，給咱家添丁加口。”
“嘁，小孩子都是最煩人的家夥。”夏玄靈不以為然地道，尤其懷上孩子後，他就有十個月都吃不到肉了。
夏夫人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抬手打了他一下：“哪裏煩人？我看你才煩人。”說著對宋子玉道：“子玉別怕，哪怕這孩子煩人也有我呢。你們隻管生，我給你們看著，生多少我都看得住！”
宋子玉的嘴角抽了抽，指了指碗裏的餃子道：“咱們快吃吧，待會兒涼了就粘了。”
這才岔開話題，專心吃起飯來。剛吃到一半，忽然外麵傳來敲門聲。三人仔細聽了聽，確定是自家的門響，夏夫人推了推夏玄靈道：“玄靈去開門，瞧瞧是誰來了？”
夏玄靈嘟囔了一句，起身向外走去。宋子玉和夏夫人放下碗筷，等他帶來結果。誰知道等了好一會兒，都不見人回來，仔細聽去，外麵竟似乎有爭執聲。兩人相視一眼，一齊站起身來朝外走去。
走到大門口處，隻見夏玄靈堵在門前，用力地關著門。外麵仿佛有人在推，夏玄靈始終關不上：“玄靈，怎麼回事？誰來了？”
“雁如，是我！”外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夏夫人的眉頭一皺，匆匆而來的腳步頓時停下來。宋子玉跟著停下腳步，有些好奇地往門外看去，夏老爺來這裏幹什麼？
“雁如，你讓玄靈開開門，讓我進去！”夏老爺高聲說道。
夏玄靈打斷他道：“夏守業，你要不要臉？你再不走，我就告你私闖民宅！”
從沒有人連名帶姓喊自己爹的，哪怕頑劣不孝的人亦沒有過。夏老爺不小心當了頭一個，不禁驚訝地鬆開手：“玄靈，我可是你爹呀！”
“呸！我還是你爺爺呢！”夏玄靈不屑地道，趁著他鬆手的空當，眼疾手快地把門關上。末了，吐了口唾沫：“真晦氣！”
宋子玉的表情簡直就像做夢一樣，不可置信地看向夏夫人，忍不住想問：夫人，您是怎麼教出夏玄靈這樣不拘一格，不，桀驁不馴，不，叛逆任性，不……宋子玉簡直想不出詞語來形容，這世上還有人這樣跟親爹說話？
夏夫人心中被夏老爺引起的反感，在聽了夏玄靈這兩句出奇的話之後，頓時被衝散。糾結了片刻，終於還是決定認可並鼓勵這種行為：“乖兒子，幹得好！”
宋子玉的嘴角抽了抽，最終決定不插話。
就在這時，被打擊得半死的可憐的夏老爺終於反應過來，砰砰拍門道：“夏玄靈！你這個逆子！居然敢這樣跟我說話？開門！快開門！蔣雁如，你就是這麼教兒子的？”
三人不想理他，可是夏老爺仿佛鐵了心似的，不開門不罷休。最終被吵得不得不打開門，迎他進來。夏老爺瞥了夏玄靈一眼，冷哼一聲，仿佛在自己家裏似的，背著手大步往裏走去。
宋子玉瞄了一眼夏玄靈的臉色，頓時決定隻要夏老爺沒走，她就決不開口。
因為三人都不是講究的人，加之廚房燒過柴火極暖和，於是飯桌是擺在廚房裏頭的。地方雖然不大，但是好在整潔幹淨，三人並沒覺得不妥。誰知夏老爺走進來，登時皺起眉頭：“這裏是給人吃飯的地方嗎？怎麼亂成這樣？”
夏玄靈反唇相譏道：“不是給人吃飯的地方，難道是給你吃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