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成長1(1 / 3)

自序

四年前,我應某旅行社征稿寫了第一篇遊記,這第一次小小的嚐試,使我感到用寫作的方式來表達思想感情和抒發情懷不僅很奏效,而且也很有意義,然後又寫了關於離開北京十年的遊子生活的回憶文章,從此就一發不可收拾。在寫作中我發現,自己不但表達能力還可以,而且記憶力也比較強,尤其是看到作家麥家的一句話:“作家就是和記憶打交道。”這句話給了我很大的鼓勵,既然具備了一定的表達能力和記憶力,加之多年來在人生道路上堅持不懈的努力探索,我決心從六十歲關鍵的收獲季節開始收割自己人生這塊土地上的莊稼,這也是書名《刈麥集》的來曆,正如詩人舒婷的詩句:

一切的過去都孕育著未來,

未來的一切都生長於它的昨天。

希望,並且為它鬥爭,

請把這一切放在你的肩上。

哲學家柯爾愷郭爾的哲學思想在他活著的時候沒有被人理解和發現,但曆史的篩選同文化的積澱終歸並行不悖,在他故去二百多年後,西方哲學出現了存在主義,人們才發現,早在二百多年前,他早已形成了存在主義的思想雛形,同時也發現了這位孤獨者的價值。詩人艾青的代表作《大堰河——我的保姆》是在監獄中完成的,一個真正的文化者是會衝破一切現實的阻擋和束縛,用他的筆將自己的思想與感情自由釋放。這絕不是一般意義上的事業心,而是人生的信仰和信念的力量。

人在逆境中是最利於實現自我人生價值的,我也懂得奉獻社會是全人類的最高理想,懂得心中永遠不變的激情烈火在現實生活的千錘百煉中,一定能獲得大量生命的靈感並與人類文化徹底通融,懂得如何擺脫愁苦的禁錮,回歸精神的自由,用脆弱的生命譜寫時代的強音。

自我完善與從事創作是一致的,也是在創作的全過程中必不可少的。無法想象,一個唯利是圖、品行不端的人,內在的孤獨感從何而來?沒有孤獨感的宣泄,文學創作從何而來?因此培養良好的思想品質是創作乃至人生的根本,而且崇高的思想境界即是創作的終極目的,又是創作取之不盡的思想源泉。

寫作是艱苦而幸福的工作,而其成果或許會與和我同樣孤獨的人產生共鳴,或許能喚醒人們沉睡已久的良知。一個作家有責任為了人類靈魂的純潔、社會道路的正直而奮鬥畢生。

作者

2012年7月3日

歲月的叢林小溪

在網上搜索數字油畫時,一幅題為《叢林小溪》的油畫瞬間抓住了我的視線,片刻的思索之後,立刻決定買下。這思索的片刻,是童年和少年時代的往事突然出現在腦海裏的一刻,那樣親切、那樣清晰。

我家住在大學校園裏,“文革”前住的樓位置很特殊,坐落在整個校園家屬區的最東邊,再向東緊鄰是一個廢棄的操場——東操場,剛建校時臨時使用的,“東操場”東邊的鐵絲網“圍牆”外邊就是農村,後來在校園中心部位建起了正規的田徑操場以後,這個簡陋的操場基本上就廢棄了,隻是學校偶爾夏天晚上在這裏放幾次電影,但是“東操場”四周這一帶以及附近的農村,卻是我兒時曾經的“伊甸園”,這裏即有讓我終生難忘的快樂時光,也有觸目驚心的死魂靈。

上小學的時候,一到放學,經常和樓裏的一兩個小夥伴來到“東操場”和幼兒園之間籬笆下的草叢裏,幾棵遮蔭的大柳樹下,荒蕪的草叢就是我們最快樂的“遊樂場”。聽說蓖麻子可以榨油,就從和我們當時個子一樣高的蓖麻葉子中間采摘蓖麻子,但是還沒等到家,總覺得這東西肯定味道好不了,就扔在草叢裏了;用小手很費力地拔出馬蓮草編,當時幾乎所有的孩子都會編這種馬蓮草,簡直人人都是無師自通;看到草叢裏綠色的螞蚱忽隱忽現,蹦來蹦去,就不顧一切地撲上去,好不容易逮住了,拿在手裏又不知如何處置,惻隱之心的驅使下又把螞蚱放回草叢;草叢裏盛產馬齒菜,經常收集一些馬齒菜帶回家讓保姆炒成菜,那味道不但挺美,還聽說很有營養價值。在這一片草叢中,我尤其對一種植物情有獨鍾,因為這種植物既有很瀟灑而高雅的外觀,又有一個和外觀雖然形似卻很不受尊重而且家喻戶曉的俗名——狗尾巴草。

一到放暑假,“東操場”就成了我們這個樓裏孩子們的“專用操場”,雖然因操場長期廢棄,不能說雜草叢生,也的確夠荒涼,但是絲毫不影響我們的體育運動,因為有一段百米跑道是用細石渣鋪成的,不可能長出草。每天上午孩子們在舊跑道上打羽毛球,下午大大小小的孩子們來到跑道上,按照年齡大小分批比賽短跑。有的大孩子覺得兩條腿賽跑不夠刺激,就把自己的一條腿向後抬起,單腿跳著賽跑。隻見一個個咬著牙,吃力地掙紮著蹦到終點,結果也沒分出勝負!有的孩子剛吃過午飯就來比賽,非常光榮地跑在最前邊,旁邊觀戰的孩子們一直在為她喝彩,但跑到終點時,“哇”的一聲,她把吃過的飯菜全噴了出來,大家隻好迅速改變角色,喝彩的拉拉隊改成了慰問團。

周末姐姐從學校回來,吃過晚飯,發現月明星稀,就和我一起來到“東操場”,月夜下的“東操場”顯得比白天更加空曠美妙。皎潔的月光下,我們兩人沿著操場跑道悠悠散步,操場上空無一人,所以可以縱情高歌:“眉南河,在月光照耀下發光,像那星兒在跳躍,微風吹來多麼清涼……”。由於操場空曠,沒有任何回聲,不像在集體宿舍的公共盥洗室裏唱歌可以感覺出明顯的回聲,所以再美妙的歌聲也隻好蒼白無力地消失在空曠的夜幕中了。

“東操場”的北側是一個廢棄的射擊打靶場,四周的矮牆和裏邊所有“設施”完全都是用泥土砌成的。很早的時候,還經常有孩子進去玩耍,後來就無人問津了。打靶場的西邊是一個大豬圈,上小學二年級時,學校組織到豬圈打過一次蒼蠅,每個人都要完成100隻蒼蠅的“指標”,我記得那回打了126隻蒼蠅,也正是這次“集訓”把我練成了家裏的打蒼蠅“專業戶”。然而這裏卻發生過讓人失魂落魄的悲劇。“文革”初期的一天上午八點來鍾,我和樓裏的三個朋友像往常一樣約好在那個長不出草的跑道上打羽毛球,打了一會兒,麵向打靶場的一個孩子忽然停住不打了,站在那裏向前目不轉睛地凝望,邊看邊說:“你們看那是個什麼?”我和另外一個朋友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天哪!打靶場沒有門的門框吊著一個人,我們三個就趕緊跑過去看個究竟。那個上吊的死人一看就是個大學生,一身深色衣褲,最可怕的就是他的舌頭伸出足有半尺長,我嚇得腿都軟了,這時候學校的一位工人師傅手裏拎著釣魚的全套家夥事兒,正從豬圈旁的小路走過來,看到這個情況他遺憾地說:“我天不亮就去釣魚經過這裏,看見一個人在這裏蹬腿,我心想,怎麼這麼早就有人在這兒‘練上了’,早知道這樣,我怎麼也要過來呀,嗨!”他沉痛地歎了口氣。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我,回家後早飯都沒敢吃,心裏很惡心想吐,那天過後,足有三天吃飯不順暢,隻要一想起那長長的舌頭,就讓人毛骨悚然。

“東操場”的鐵絲網“圍牆”外的東邊,就是真正的莊稼地,最早的時候都是麥田,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全都改成了稻田。一到夏天,樓前樓後的大楊樹上,知了就像大合唱一樣,既有男女四聲部的高低聲區,又有領唱、輪唱、對唱和複調,此起彼伏,有時夜深人靜了,突然一隻知了耐不住寂寞,又開始了刺耳的花腔女高音。最生生不息的就是夜幕降臨後,從稻田裏傳出來節奏明顯而平穩卻又熟悉得像催眠曲一樣此起彼伏的蛙聲,雨後的蛙聲尤其響亮。白天蟬鳴樹幽、大片的金黃色稻田、遠處濃密的小鬆林、夜晚蛙鳴田靜,構成了我童年記憶中如詩如畫的交響樂,長久地回響在耳邊。

樓裏的孩子們經常在夏季搭幫結夥地從鐵絲網鑽出去,進入廣闊天地,大有作為。有一天晚飯後,和樓裏的另外三個孩子一起在稻田裏的小路上散步,走著走著,不知不覺走進了村子,突然不知道什麼地方竄出一隻大黃狗,夥伴中一個男孩子生性膽小,嚇得撒腿就跑,大黃狗在他後邊緊追,我們三個女孩兒一個勁地衝他喊:“別跑!別跑!不跑狗就不追了!”他嚇得已經丟了魂,狗越是追他就越跑得快,他越跑狗就越追得歡,不一會,他和狗都跑得沒了影,回家以後,我們三個到他家慰問,他哭喪著臉說,狗追上他後咬住了他的褲腿不放,掙紮中褲子給咬得不能穿了。

“文革”期間逍遙時,小哥經常和我兩個人,手裏握著手電筒、小哥自製的竹竿小鐵叉、媽媽縫製的布口袋三件寶,天黑後從鐵絲網鑽出去插青蛙。稻田裏一片漆黑,隻有靠著手電筒的光亮,兩個人頭重腳輕地走在稻田的田埂上,小心翼翼地傾聽著附近青蛙叫的方向。我負責照手電筒,聽到聲音後很快判斷出青蛙的方位,用手電筒的光柱正對著它,青蛙一被光柱照上就不動了,小哥說時遲那時快,穩準狠地一叉下去,這隻青蛙就成了我們的囊中之物。每次回到家都是滿載而歸,回到家小哥就開始給青蛙解剖開膛,第二天我們全家就可以品嚐到一頓美味佳肴——紅燒田雞。但是有一天晚上,我和小哥插了滿口袋青蛙回來,小哥覺得第二天吃之前再解剖開膛會更新鮮,我就把青蛙口袋收起口,掛在了陽台門外邊。第二天清晨,小哥讓我到陽台上取青蛙口袋,糟糕,口袋裏一隻青蛙都沒有了,一夜的功夫,這些受了傷的俘虜全都越獄逃跑了,我們一個晚上的勝利果實就這樣付諸東流了。我當時首先在腦子裏閃現出來的疑問是:它們都有傷,還能活嗎?一種生靈把另一種生靈俘虜,當發現逃跑之後,首先不是考慮到哪裏如何再俘虜它們,而是擔心它們受傷逃跑以後怎麼生存,可見“人之初,性本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