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並未抬頭,他並未看見他們。
如果是上帝視角,就會發現,霍一生其實是和莫哲同一航班回到青城。
三個多月,對莫哲來說,除了工作其他幾乎原地踏步。一個月用來死等何歡,後兩個月用來處理工作,又幾天與何歡感情似乎有了進展卻被局限於“朋友”止步不前。而對霍一生來說,三個多月能做的事情太多。
霍一生回國歸回國,卻不曾回家,而是與一個昔日女同學在外合租。霍大少爺與莫哲的人生軌跡其實也頗為相似,顏好錢多自小到大都是風生水起吸引了多少人目光,一個樂在其中一個滿臉嚴肅能避則避,再加上莫哲離開青城早,同齡同圈子的幾個人裏獨獨莫哲是個例外互不相識。於是,他與莫哲最大的區別便是如此,莫哲不情不願卻還是因著家人感情回國,原本沒什麼喜好順勢接手家族事業也罷,發現自己想做的後便會努力去說服父親,有情也有自己的想法。霍一生則是因家人斬斷其經濟來源窘迫之下不得不回青城,正好同學室友結婚搬走便順勢搬去了合住。
依靠著回青城前處理一些物什換來的錢,他還頗為舒適的過了幾天。女同學有一個表妹易何憂,剛滿二十青春活力滿滿,三不五時就來表姐這裏小住沒幾天便與霍一生混得熟稔。霍一生對她也頗有好感,兩人近乎曖昧的相處著。
可霍一生過慣了舒適的日子,大手大腳沒熬過一個月便舉旗投了降,他終於低頭去了自家公司。當天晚上,拉著正好過來的易何憂大醉一場,他覺著他不該為生活妥協,他覺著他的人生該更好的,自由,金錢,美人,三者兼得毫不費力。
易何憂喋喋不休說了些什麼呢?他已經記不清了。他甚至記不清他們倆是怎麼糾纏到一起去的,總之最後滾上了床。
他是被易何憂小聲啜泣的動靜吵醒的。還有些起床氣的他滾了一圈後不耐煩的抄起身邊的枕頭便朝著聲音的方向砸去,換來一聲變大了嗚咽又瞬間沉下去,悶悶地好像埋進了枕頭。他心滿意足的繼續翻身睡覺,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似乎過了良久也似乎隻過了片刻,他才覺察出不對,為什麼會有女人在自己房間小聲哭泣?為什麼這聲音聽著似乎還有那麼些熟悉?
他猛然睜開眼睛,坐起身來。腳踏上地板時,意識還有些混沌,盯了床邊地上破碎的衣料片刻才發現唯一幾件還算有些完整的扔在一旁的似乎是自己的衣物?他愣了愣,這才順著聲音有些僵硬的回頭:一個女人蹲在床尾的角落,披頭散發臉埋在他剛剛扔過去的枕頭裏看不清容貌,雖抱著枕頭卻也清晰可見未著寸縷。他又呆了。
意識回籠,想的卻是你情我願有什麼好哭的,可低頭一看地上那些破碎的衣料,又實在不像什麼你情我願的樣子。他在腦中一點點回憶,一點點拚湊昨夜的狀況。有些碎片在腦袋裏麵回轉,撓撓頭,他終於想起來了,那些破碎的衣料來自哪裏,那個熟悉的哭泣聲屬於誰。是易何憂,霍一生雖仍記不清昨夜究竟發生過什麼,可他提著大袋酒回來時剛好在電梯口遇見的易何憂穿的正是這身“破布”。
霍一生雖遊戲花叢間偶爾也沾個花惹個草,卻從未對頗有好感的易何憂起過什麼心思。易何憂還在念大學,又沒什麼感情經曆性格大大咧咧許多頗為曖昧的話語動作她總是一臉正直便做了出來,絲毫不見異樣。霍一生想,若不是真的單純如白紙,便是藏得太深。他信的是前一種。對霍一生來說,這種單純的女孩並不是獵豔的好選擇,一不小心便會被纏上失了自由。目前為止,霍一生暫時不願因任何一朵小花而放棄整片花叢,更何況,易何憂門不當戶不對。
他撿起自己的衣服慢悠悠的一件一件穿好,又蹲下來扒拉了一陣,易何憂的衣服已經破的徹底,找不出任何一件可以蔽體。他索性抽起薄被打算暫時給易何憂遮擋,視線卻被床單上刺眼的暗紅吸引,又是一愣薄被順著滑落下去,他想,這下可麻煩了,他需要整理整理當前狀況。
待到他全部整理好,走到蹲在角落的易何憂麵前時,時間已經過去整整半個小時。他輕聲喚了一聲:“何憂。”
卻換來易何憂變大了的嗚咽聲與劇烈顫抖的身體。易何憂泣不成聲,還埋在枕頭裏的聲音雖沉悶,卻也在安靜的早晨格外突出。
霍一生也蹲下靠近了她些,想要開口安慰她阻止她繼續哭泣。他伸出手去,在易何憂淩亂的頭頂猶豫了一會終還是沒能下去手,轉而拍了拍易何憂裸露在外的肩膀:“何憂,別哭了。”
易何憂猛的抬起頭,不願直視霍一生,越過他的眼神大聲嗬斥到:“滾!”易何憂已經哭了快一個小時,又長時間將臉埋在枕頭裏隻在喘不過氣時偷偷挪開一條縫深呼吸幾下,整個眼睛和鼻子已經通紅,臉上的淚痕和幾縷被淚水打濕的頭發黏噠噠交織在一起,無比狼狽。絲毫看不出平日裏那個活潑可愛的少女模樣。
霍一生驚得站了起來。不發一言,他要等易何憂冷靜下來。而易何憂雖不再將臉埋進枕頭裏,可目光沒有焦點,渙散的仍舊哭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