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哥哥”三個字剛吐出口,蕭秋寒的身子又是一震,好像想起什麼似的,甚為痛苦。緩緩闔上眼收住淚,許久,才睜開眼睛,目光已冷如寒霜。
丁香也是一震,心頭隱隱不安,焦急地望著門外,心裏有兩個聲音在爭執“快些見到他。”另一個立刻反駁“不,不,永遠也別見到他。”怔忡間,門外響起一陣零亂的腳步聲,似有一大隊人馬正往木屋逼近……
“小寒。”在那陣紛亂的腳步聲停止後,就聽到西河岩站在門外呼喚蕭秋寒,聲音溫柔而急切。
蕭秋寒瑟縮了一下,抬腳欲向門外奔去,猛地省起什麼,忙收住腳。手哆嗦著解下腰間的一塊玉佩,戀戀不舍地看了兩眼,咬了咬唇,指上催勁,將玉佩對著門口彈了出去……
“呀……”西河岩驚訝地叫了一聲,已跨步進屋。手裏捏著蕭秋寒適才彈出去的玉佩,倚在門口打量著屋內的幾人,在看到蘭草後作了個揖:“師姐別來無恙。”
蘭草這時才回過神來,對著西河岩啐了一口:“呸。”
西河岩不以為忤,眼睛從她身上挪開,待看到丁香後,臉上一喜:“香兒……”
丁香打了個寒顫,別過頭去不想看他。
“香兒,有蘭草姑娘的下落了。”
丁香聽到這句話,心頭又是一震,抬頭見西河岩笑得無比坦誠,禁不住向他奔過去,抓住他雙肩不住地搖晃,似乎想要從他身體裏搖出蘭草一樣,迭聲道:“蘭草在哪?她在哪裏?怎麼找到她的?”
西河岩拉住她的雙手,輕笑:“夏妃飛鴿傳信說,蘭草姑娘現在正在宮裏。”
“夏妃?”丁香微微一愕:蘭草幾時和皇家的人有了幹係?
“就是夏兒呀。”西河岩笑了笑:“這個夏兒可真有本事,短短月餘就封妃了。就連德妃當年,也是生了小郡主才封妃。可見聖上有多寵幸她了。”
夏兒進宮做了皇妃?如此算來,是自己與西河岩剛啟程不久她便進宮了?眼前閃過那張稚氣未脫的臉——那還是半年前的麻夏。時隔短短數月,那個原本天真無邪的小女孩驀然間長大許多,雖然才剛及笄,可眉梢眼角的媚態,卻是連小汐這個長她幾歲的女孩也遠不相及的。思及此,丁香暗自歎了一口氣。她不知麻夏的那段經曆,雖然心裏疑惑,卻怎麼也不會想到此節。
她原本早決定不再理會西河岩的,但得知蘭草的下落後,卻又不由自主地站在他這一邊。摸了摸指上那枚象征蘭草身份的指環——雖然那份標致身份的靈力已消失。單這一點,她完全可以棄她而去。可幾百年的朝夕相對,彼此早已情同手足,怎能忍見她身陷囹圄?再者,她心裏總報著一線希望,既然瀲李可以給指環注入靈力,那麼同為王尊的桃九也許亦有可能為之。隻要蘭草還活著,指環還在,那麼蘭草就有機會恢複護法的身份……握手成拳:蘭草,你我共同進退。等我回來,我們就能再回到沁香穀,遠離這紛擾的塵世。
她正想得出神,感覺有人已悄然來到她身後,扭頭,隻見金順正癡癡地望著自己,雙眼竟有些憂傷,似在擔心什麼。心怦然而動,暗自決定:他雖然有些傻氣,可一路以來,卻是待自己最為坦誠之人,等我要離開之日,也給他種一個護身符,好好佑他安渡此生。
“小寒。”西河岩見丁香又回到身邊,心中甚喜,笑吟吟地望著蕭秋寒,一雙深邃的眼裏,卻結滿寒霜。
蕭秋寒緩緩抬起頭,憂鬱地望著西河岩,悲然啟齒:“岩哥哥,冰池的雪蓮開了,你可有采來給小寒?岩哥哥,還記得不?你第一次摘下送給小寒時,是八年前,記得當時你對我說,小寒,從今以後,你不再是屈男寒,而是蕭秋寒。從此,我便忘了自己是一個羌族女孩,隻記得你給我取的那個漢室名字;自此,便以綢緞綺羅為裳,流蘇瓔珞為飾;從此,隻為一個叫西河岩的男子展露歡顏,連人連命,都屬於他,縱是做個傀儡也毫無怨言……”
她癡癡地盯著西河岩,溫柔異常,似乎要傾盡所有以感化這個心堅如石的男子;又似要一下子將心底所有的情愫都掏光,才能決絕相對。見西河岩不為所動,淒然一笑:“岩哥哥,你在我身邊安插的女娃兒們,我都悉心教她們蠱術,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極具慧眼的人,她們每個人的姿質都相當不錯,所以我教起來也不怎麼費勁。如今,她們都算是種蠱高手,有了她們,你如虎添翼,日後隻要你想得到的東西,皆垂手可得。小寒是不是該恭喜你?”
西河岩揮了揮手,阻止她再說下去:“別再說了。”
“嗯,如果是從前,你喊我不說,我便不說了。可是,你我都明白,今天小寒不跟岩哥哥你說清楚,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說了。不是嗎?岩哥哥身後那群人,小寒怎麼抵擋得住?”說到這兒,她似乎有些累了,側身坐在床沿,抽出腰間的絹帕,望著床塌上的蘭草,邊為她拭去臉頰上的血痕邊歉然道:“師姐,苦了你了。師妹年少不懂事,做下許多不該的事。你可知道,我心中住了一個魔,連自己都無法控製。娘在天之靈,知道我這麼對你,一定不會原諒我的。從小她就對我說,你一生悲苦,在臨終前她還掛記著你,說要我好好的敬你,愛你。可我卻……我辜負了娘的厚望。對你,對小汐,我都十萬分的對不住,我……”
“小寒,別說了,師姐不怪你。”蘭草幽幽歎了一口氣:“師父說過,我這一生多桀,這些,都是劫數……你就是對我再不堪,我也不會怪你。師父對我的好,隻怕對你跟小汐也無如此上心過。她愛我勝過愛所有她至親的人百倍,這就足夠了。那十餘年,我永生都不會忘懷。”
“嗯,娘總是對你好的。但是師姐,不管娘對你有多好,小妹終歸都對不起你,小妹這就給你賠不是了。萬望師姐原諒小妹。”蕭秋寒站起身來,“撲通”一聲跪在她麵前,“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
磕完頭,她站起來懇求西河岩:“岩哥哥,你看在小寒跟隨你這麼多年的份上,求你放過我師姐,你要小寒怎麼樣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