傘外落大雨,傘下落小雨。
陸驍給的傘雖則破一點,好歹也能遮住頭頂一小片雨滴。趙萌萌撐著這把破傘回家,被二娘撞見,少不得一通數落,她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垂首不語。
別看她表麵平靜,實際上心裏的小人早揮著兩把菜刀把陸驍斬成了八段。
夜裏做夢,趙萌萌夢見自己變成了威風凜凜的女將軍,一把長槍耍的那叫一個肆意風流,而陸驍變成了端茶送水的小奴隸,她可勁兒的折磨使喚,直到陸驍淚流滿麵的抱住她的大腿懺悔。
“姑奶奶,我錯了,你放過我吧!”
她摸著陸驍漂亮的臉蛋兒,淫笑出聲……
笑著笑著,就這般笑醒了。
外麵天剛蒙蒙亮,下過雨的潮濕空氣從窗戶縫裏滲進屋內,幾乎是一夜之間,萬物蘇醒,梁上又有了燕子呢喃。
趙萌萌眼睛一亮,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趿著鞋子跑到窗邊,果然見簷下那隻燕子窩又迎來它的老朋友,去年孤孤單單的燕子今年有了伴兒。兩隻燕子在天地間穿梭嬉戲,烏漆漆的背,乳白色的腹,剪刀一樣的翅膀跟尾羽,晨光熹微中說不出來的俏麗。
春雨貴如油,一場大雨降下,掀開了春的帷幕。
趙萌萌呼吸著窗外的新鮮空氣,心裏的煩鬱頓時拋到了九霄雲外。她突然覺得昨日的遭遇根本沒什麼大不了,若不是陸驍那把破傘,她定會淋成落湯雞,甚至感染風寒。生病無法上工,就得扣月錢。
這麼一想,她又開始慶幸得虧有了那把破傘,再看陸驍,也沒有昨日那般討厭了。
果然,人的想法是會變的。
再去將軍府,趙萌萌依舊掛著滿臉笑容。
池塘邊上,無盡已經不種水蔥了,整個菜田空蕩蕩的,隻剩下一片翻新的泥土,似乎在等待播種。
趙萌萌覺得這塊田開辟的挺好,櫛鄰荷塘,灌溉方便。最重要的是,種了菜蔬不僅自己吃,還能拉出去賣錢。
陸將軍,可比二娘會過日子多了。
這幾日的天氣越發暖和,無盡在兩棵竹竿上栓一根晾衣繩,把過冬的衣物拿出來晾曬。
趙萌萌外出倒泔水,不經意瞥見。
呦!
深藍色錦袍,衣襟與袖口處都用極細致的銀絲繡著雲海仙鶴,料子也是極上乘的,昭然若揭著陸驍那個摳貨是個極會自我享受的人。
在趙萌萌的理解中,將軍應該是手握千軍殺伐果決的,即便有些異於常人的怪癖,也不該是陸驍這種。所以她覺得,鎮遠將軍的威名,多半是吹出來的。
自“破傘事件”後,陸驍開始準許趙萌萌在將軍府吃午飯,無盡樂顛顛的準備了碗筷,還有一隻雕花小凳,對她說:
“趙姑娘,這官窯的白瓷碗,五兩銀子使一回。”
“象牙筷子,一兩銀子使一回。”
“雕花小凳,三兩銀子坐一個時辰。”
“當然,還有官窯的白玉茶盞,大紅袍,各種新鮮水果,價格公道,應有盡有。”
這小打小鬧的東西,就如某人的惡趣味一般,充斥在將軍府的每個角落,令人好氣又好笑。
趙萌萌依舊不時詢問陸驍考慮的怎麼樣了,也會自覺的在問之前掏點銀子,買一些明碼標價的東西用。
那樣陸驍的心情便會很好,也願意跟她聊上一會兒。
趙萌萌是個識大體的姑娘,唯一的缺點就是話癆,家長裏短雞毛蒜皮的小事她能說出一籮筐,這對於自命風雅,格調甚高的陸將軍來說,就有些聒噪了。
又是一日飯後,趙萌萌誇完了劉老漢家的炊餅,突然話鋒一轉,問道:“陸將軍,您已經吃完了一整頭豬,我爹鋪子那事兒,您考慮好了嗎?”
趙國柱每日往將軍府送幾樣東西,她做好了便親自送到陸驍房裏,順便套他點話。
可這麼多天過去了,陸驍告訴她的隻有:
“湯太鹹了。”
“薑味太重,熏得我頭疼。”
“我在豬肉包子裏吃到一塊脆骨,差點把牙硌壞,記得下次不要放了。”
諸如此類,再將話題轉移到豬肉鋪子上,他便扭過臉去不說話了。
趙萌萌深刻反省了一下自己,覺得兩人大致在認知上存在一些問題,便商量著說:“您能不能跟奴婢講一講對豬肉鋪子的看法,先撇開奴婢的廚藝,聊一些有意義的話題。”
“除了你的廚藝,還有哪些有意義的話題?”
陸驍翻了翻眼皮,瞧著趙萌萌那一臉坑他的樣子,心道:最近豬肉價格瘋漲,你還想坑我的錢?
他蹙起眉頭。
“你們這些市井小民,爭搶著往將軍府裏送東西,不就是想多賺幾個銀子嗎?最近豬肉漲勢太快,我不準備簽這種長期契約。”
這算是一掌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