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了一腳,趙萌萌迷迷糊糊的醒過來,睜眼便瞧見陸驍居高臨下的瞪著她。白日赴宴時穿的赭色常服已經換下,現下他隻著一件玉色四合雲紋長袍,衣帶鬆緩的係著,不難猜測是睡到一半出來尋食的。
“嗝,將軍大人……嗝……”
趙萌萌連打幾個酒隔,熏得陸驍眉頭直皺,他捂著鼻子側身躲了躲,眼神睇著她。
“好哇,趙萌萌你真是膽子肥了,竟敢偷喝本將軍的酒?”
“奴婢……是看窖裏的酒太多,好心替將您分擔一下嘛……”
陸驍一哂,移著步子走過去,在她麵前蹲下,“看來那十兩銀子的教訓還是不夠,要不把剩下的四十兩也扣掉吧。”
“別、別介啊!”趙萌萌嚇壞了,抬手拽住他的衣袖,可憐兮兮的望向他。
陸驍瞧著她傻氣的樣子有些哭笑不得,方才他隻是隨口一說,沒有真要扣她銀子的意思。他雖然摳了點兒,倒不至於連下人這點月錢都要算計。
他站起身來,晃了晃衣袖,意思是讓她放開他。
可趙萌萌不知道他心裏的真實想法,實心眼的把他的話當了真,死拽著手中的布料不放。那架勢,好像她多拽一會兒,陸驍就能鬆口饒過她一樣。
兩人就這麼僵持片刻。
陸驍等得不耐煩,又見自己的袖子被趙萌萌揉搓的滿是褶皺,一下心疼死了,習慣性的想打開那隻手,撥了兩下發現卻怎麼都撥不開。
他低頭,那隻纖弱的小手正牢牢的攥著手中布料,力量說不出的驚人。
再撥!陸驍又加了十分的體力,隻可惜先前吐啊吐的虛耗太多,現下又饑腸轆轆,他是餓的一點力氣也沒了,所以那隻髒兮兮的手攥著他的衣擺還是巋然不動。
“撒手!”他實在忍不住,終於爆發,平地一聲吼,比方才聲音還要大上數倍。趙大姑娘暈乎乎的腦子瞬時清醒了三分,她哪裏見過陸驍這樣發脾氣,登時僵住了身子,動也不敢動。
陸驍這才平心靜氣,喚了句:“趙萌萌。”
趙大姑娘:“在!”
“撒手。”
趙萌萌這回沒再掙紮,聽話的放開他。
陸驍一甩寬袖,忿忿離開這個讓他幾欲瘋癲的小廚娘,腳步將將邁出,大腿便被人抱住了。
“將軍,您打奴婢一頓吧,別扣我銀子……”
他看著趙萌萌騰出一隻手來抹了把臉,又重新擱回他腿上,一圈,一摟,那些髒兮兮的鼻涕眼淚便悉數蹭上了他幹淨的衣服。
他倒抽一口涼氣,隻覺得眼前一黑,氣到幾乎要暈過去,強行穩定許久才沒有倒下。
雖說陸大將軍戎馬人生的格言是,能動手時千萬別動口,但此時情況特殊,特殊情況便需特殊處理。於是他拳頭捏緊一次又一次,忍住將趙萌萌搓扁揉圓狂甩暴打一頓的衝動,回頭瞪她一眼。
“撒手!”
“不行!撒手了銀子就飛了……”趙萌萌鼻涕眼淚流成河,抱著陸驍的大腿連連搖頭。
其實,她也不是為那四十兩銀子哭,而是終於找著了由頭發泄自己的情緒。這情緒,自三年前的相親宴開始便一直被她壓抑在內心最深處,猶如積蓄的洪水一夕間衝垮堤壩,轟轟隆隆的奔瀉而下,一發不可收拾的同時也震撼了觀望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