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季府中門大開,仆從們收起往日的鬆散隨意,拿出自己最好的規矩,衣裳鞋帽整齊,連往日邋遢的男仆都行走間不慌不忙,說起話來文雅有禮,處處顯露出大家風範的從容。

太陽升的老高了,大愧樹下不緊不慢的駛過一輛看似地調的黑漆馬車,由兩匹溜光水滑高頭大馬拉著,馬車左右跟著六騎人馬,馬上到的人黑衣勁裝加身,腰間懸掛著佩劍,大刀。

有法規定,庶人不得私自佩戴刀劍,違者以罪犯論處,隻看這些人能光明正大的攜刀帶劍,便知道他們的身份非富即貴,一路行來,招惹了不少行人的目光。

有馬先行一步,來人將大紅印金的帖子遞給季府的門子。

那門子恭敬的接了,打開一看,綻出滿臉驚喜恭謙,

“恭迎提督大人,小人著便進去通報。”門子一溜煙的小跑著進了門兒,等候多時的管家福伯沒等他說話,就揮手示意他走,自己則是緊步進了門房,通知早就等著急的四老爺,與心情並不太好的季白。

四老爺先他們一步竄出去,季白才不緊不慢的站起身。

“五弟,”四老爺立在門邊,拿著扇子敲在手心,急不可耐的催促,“你倒是快點兒,那樣的人可不敢怠慢。”

說的像是季白不像他一樣火急火燎的,就怠慢了別人一般。

季白隨意嗯了聲,目不斜視的從他身邊走過。

?他們到大門外時,馬車剛剛減緩速度,季白領著人下了台階,見馬車停下來,齊齊躬身行禮,口中說道,“恭迎提督寧大人。”

馬車內傳來一聲不必多禮,朝徑直駛進洞開的大門。

來人正是誤傷李晨語的寧海,他身為秉筆太監,又兼東廠提督,沒人會稱呼他為公公。

寧海本不應該在此停留,隻因傷了季度的客人,聽說還是貴客,他又與季寧德很有兩份交情,是以前來拜見季老夫人。

寧海麵白無須,身材挺拔,生的又俊雅端方,氣度有看淡世間繁華的從容不迫,沒有絲毫太監身上的陰損之氣,反倒像一位有為的教書先生,看著像三十歲的人,但從他眼睛處不顯眼的褶皺看去,他似乎有四十歲那般,他的模樣模糊了年輪。

下了馬車,還未走近,便笑著讓他們不必多禮。

四老爺迎上去,恭敬又不獻媚的躬身行禮,做著自我介紹,“在下季謙,是府中第四子,季謙見過寧提督。”

他沒好意思說自己是舉人的身份,去年辭了縣官的職,現下就剩一個拿不上抬的舉人身份,這叫府中滿門都是讀書人的他怎麼說的出口。

有近距離接觸皇帝身邊親信的機會太難得了,他要留個好印象,以後能說得上話才好。

季謙是誰寧海以前不知道,但在金陵待了幾日,季家的人他早查了個清楚。

他笑著點了點頭,又說了一遍不必多禮。便看向脖頸上纏著繃帶的季白,一日不見,他怎的傷了脖子。

想要巴結奉承的季謙順寧海的目光看過去,勾了勾唇角,那抹幸災樂禍一閃而過。

他一本正經的歎道,“我五弟的脖子又被狐狸抓傷了,要我說那狐狸早該打死了事兒,偏偏我五弟心腸軟,舍不得,就又被那小畜生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