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臨安城(1 / 2)

曉風在湖麵拂起漣漪,早鶯悅鳴,一艘畫舫在西湖中央停泊著,正是江南臨安獨有的一道風景。一年輕人邁著輕鬆愉悅的步伐,緩緩走向岸邊。認識他的人都叫他采音。他手中一直握著一支竹簫,經久不離,似是已成了生命中一部分。他來到一棵垂柳樹下,柳條在額前輕晃。站在這裏,晨色下的西湖盡收眼底,沒有一絲世俗喧囂,唯有清風與自己。采音舉起手中竹簫,立於楊柳之下緩緩吹奏起來,天地間仿佛隻剩下了湖水、楊柳、簫音。采音愈吹愈舒坦、暢快,幾曲奏罷,隨著清晨街市上行人愈多,這才放下口邊竹簫,踩著輕快的節奏向回走去。

不知為何,這幾日街上行人總是出奇得多,采音雖然為清晨的清靜被打破而不習慣,但對街市上的熱鬧非凡而感到興奮。“采音,來了呀?”驀的抬頭一看,原是豆漿鋪老板正招呼自己。與往常一樣,采音總是一碗豆漿、兩根油條作為早餐,而老板從不收取任何費用,因為采音曾幫老板趕走經常到鋪子中惹事的地痞。

“小姐一人在臨安城中閑逛,不如讓大爺我陪你陪你?”前方傳來一陣喧鬧聲。幾個衣衫不甚整齊的壯漢圍住了一女子,顯是在輕薄於人。“看什麼看!再看把你眼珠挖出來!”其中一男子向過路人吼道,路人也不敢多惹是非,兀自從壯漢旁快步走過。女子臉上卻無顯驚惶之色,隻待為首一壯漢愈加大膽,竟企圖伸手以非禮女子。剛一伸手,一竹棒向上打來,正中虎口,男子手臂向回一縮,正欲發難,定睛一視,見一男子形相清臒,風姿雋爽,蕭疏軒舉,湛然正氣,正是采音。幾年前就在豆漿鋪吃了大虧,幾個壯漢竟同一時間頭也不回立時轉身便走,場景甚是好笑。采音剛想回頭詢問那女子是否無恙,眼前的景色卻把他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隻見那女子紅衫翩翩,瓏玲身段,好似天女下凡,卻又帶著幾分妖豔,正用驚異的眼神凝視著自己,又柔情無限。身後的湖光美景與之襯映,形成美不可言的一幅江南畫。見采音愣愣出神,女子微微低下了頭,像少女見到意中人含羞般,一顰一姿宛若西施在世猶不可及,隨後輕輕躬身以示對采音謝意,便從采音身邊走過。擦肩時的四目相對、女子的體香芳氣,隻令采音隻覺渾身酥麻無比,過了許久方才漸漸緩過神來。

那紅衣女子的一顰一姿像一幅幅畫般始終在采音腦海中翻轉著,不知走了多久,眼前浮現出熟悉的倩影,那不正是先前在街上遇見的紅衣女子嗎?就在采音回神間,女子又一次從他視線裏消失了。采音抬頭一看,大門額前赫赫寫著“餘府”二字,似乎這兩日街上陡然增多的行人都是前往拜訪餘府的,采音心想:“反正餘府左右都在招待客人,多我一個也不多,便上前去看看能否混入賓客之中。”正巧有兩批江湖客打扮模樣的人由餘府子弟迎著進門,采音便悄悄跟在最末,知賓隻道是一起的,便也笑臉相迎得將采音帶入了餘府大廳。

踏進大廳,人聲紛雜,采音先是一怔,廳中少說也有一兩百人,他們齊聚於此卻不知為何。采音心道:“不知適才仙女姊姊是否也進了府上。”於是便放眼向四周打量,四周均是江湖人士的打扮,粗衣破履的、負劍道袍的、甚至連尼姑都有,采音向四周望了幾遍,就是不見那紅衣女子,正困急間,見一餘府子弟帶著兩人往廳後走去,靈機一動,悄悄隨在其後。

廳後為一走廊,周圍種滿了花草,盡頭便是一內廳。“放肆!一個後輩竟然敢如此說話!”還未到得廳中,一渾厚的嗓音卻已從中傳出。遠遠望見一男子正要舉起一茶杯向人擲去,那人正是采音腦海中徘徊不去的紅衣女子,采音隨即向前一躍已到得廳中,手中竹簫橫揮,茶杯竟毫無破損的向原處飛回,擲杯男子始料未及,隻得伸手去接,卻被杯中茶水濺得渾身濕轆。未及其反應,采音張口便道:“姊姊,不是說了等我片刻嗎?怎地一人便先進來了,害我可擔心死你啦!”又轉身對廳上眾人說道:“你們一群大男人合夥欺負一姑娘家算什麼英雄好漢!”又指著剛剛擲杯男子叫到:“你你你!就是你!一七尺男兒竟欺侮一女子!信不信我出去就對廳上人說你人高馬大的大高個,公然欺侮一弱小女子!叫你以後在江湖上如何做人!”擲杯男子臉上顯出尷尬之色,廳上眾人也對這突如其來的小子均是摸不著頭腦,就連那紅衣女子也略顯驚訝,隨後又是微微一笑,七分俏皮中帶著三分狡詰,道:“是是是,是姊姊的不對,不應該丟下你不管,可我不是想盡快得知母親下落這才先行一步來到餘府之中的嗎?”語氣中對采音竟帶有微微歉意,眼神中卻又溫情滿滿。采音心道:“姊姊原來來府中找尋母親,不知她母親為何會來到這餘府之中?”這時,一身著醬紫色繭綢袍子,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說道:“賢侄女與賢侄思母心切,我餘江海又何常不想早日找到古女俠。當年古女俠的父親古雲通在武林大會上力挫群雄,奪得這武林盟主之位,之後古盟主無緣失蹤,傳言他將手中的武林盟主令牌交予令母,不知是否?”采音心道:“原來他就是這餘府的主人,人稱江南仁義無雙,且讓我看看是否真的仁義無雙。”紅衣女子道:“此事家母從未提起,我也不知。我也有數年未見家母,據說家母失蹤前最後出現的地點便是臨安。聽聞餘大俠仁義無雙,在臨安人脈又甚廣,於是便想趁著今日召開武林大會之機,前來詢問是否知道家母下落。”餘江海道:“好說好說。賢侄女的事就是我的事,餘某自當盡心盡力。”采音在一旁說道:“賢侄女賢侄女的,你和古盟主很熟嗎?”餘江海愣了一愣,笑道:“有過幾麵之緣。”采音撇撇嘴,笑問道:“請問古盟主臉上的傷疤是在右麵還是在左麵?”餘江海側著頭若有所思的沉吟道:“似乎……似乎是在左麵?”采音得意洋洋得向紅衣女子望去,好似等著紅衣女子接話。紅衣女子忍不住偷笑,道:“我外公臉上沒有傷疤。”餘江海臉上一陣尷尬,就連廳上其餘眾人也都麵麵相覷說不出話。眼前這少年連嗆兩位武林前輩,眾人卻絲毫無任何辦法。大廳上寂靜一片,這時另一少年上前,微微鞠了一躬,說道:“這位小兄弟好膽色,在下佩服萬分。餘大俠,我們明人不說暗話,今日我們都是為武林大會而來,自然要行武林大會之事,至於武林盟主令牌我們可以在明日再行定奪。”餘江海一改之前尷尬之色,幹咳了一聲說道:“不錯,武林不可一日無主。十年一期武林大會的日子明日便到,明日我們應先推舉出一人暫代武林盟主之職,待尋得古盟主與古女俠,再行盟主交接儀式。各位看不知可否?”廳上眾人齊聲道:“餘大俠仁義無雙,咱們還能有什麼異議,就這麼定了!”餘江海笑道:“好好好,既然如此,不如讓餘某再回去細想明日盟主規則,可好?”為首一男子說道:“餘大俠你一句話,咱們照做便是!”餘江海臉上滿意得拱了拱手,道:“各位暫歇在下府上,招待不周,還望海涵。”轉身向紅衣女子和采音道:“不知二位少俠是否需要在下安排暫住舍下……”未得餘江海說完,采音搶道:“姊姊,我帶你去一個好住處如何?保證比這好一百倍!”紅衣女子俏皮的笑了笑,嗔道:“那姊姊我就全憑弟弟安排啦。”紅衣女子這一笑足以攝人魂魄,將天下男子迷得神魂顛倒,采音一把拉住紅衣女子的手,頭也不回得向門外走去。邊走邊大笑,叫道:“餘大俠餘大俠,果真是仁義無雙的君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