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什明白。若能讓他走,對龜茲是一大幸事啊。”看向窗外飄得正緊的鵝毛大雪,他說道。
不甘心的呂光果然私底下讓鳩摩羅什替他算卦,羅什雖憤怒他將其當做江湖術士般,但依言為其請示佛祖,得到”建功東方、前途無量”的箴言。
呂光盤問再三,確定鳩摩羅什沒有會錯佛祖的意思後,轉而大喜,立即進宮拜見苻堅,請纓出戰。
呂光走後,景如是鬆了口氣,她想辭行,苻堅卻有意留她。她心不在此,幾次三番想離開,但都被苻堅拒絕。她又氣又急,質問苻堅為何”軟禁”她,苻堅卻告訴她,如今中原已大亂,東方的交通要塞多被起義軍占領,她一介女子上路實在危險。
直到此時,景如是才知道此時的中原由巢文彥帶頭,八方諸侯相繼起義,掀起了”八王之亂”。
異族趁機入侵中原,景如是心痛地預感到”五胡亂華”的曆史即將重現。
五胡亂華自然是漢人曆史上最悲慘的時期。後趙石虎父子以殺漢人為樂,後趙短短二十來年,殺了幾十萬漢人。冉閔廢趙恢複漢姓,又頒《殺胡令》,隻要看上去像胡人的一律殺死,一年之內,又殺了二十多萬胡人。中國的北方,在這二十多年裏,屍骨遍野,慘絕人寰......
在這段最最黑暗的時期,胡人和漢人相互仇殺,數百萬人喪命,而這一切,都隻彙聚成了史書上那輕描淡寫的幾個數字而已。
“你怎麼了?”苻堅注意到景如是的神情異常,於是問道。
景如是從回憶中回過神來,她看著苻堅,這個十六國時期她最欣賞的英雄人物,問道:“大王,如果有朝一日你攻入中原,請不要屠戮那些無辜的百姓。”
苻堅一愣,他早就覺得她不同尋常了,初見時便提醒他,勸他自立,而現在:“你是不是預感到了什麼?”
看到苻堅眼裏一閃而過的光芒,景如是在心底深深歎了口氣,就算他與別的暴君不同,但也都是希望能攻下長安的。還有,他把她當做了擁有預知能力的人。
“我沒有預知能力。”景如是一語戳破了他的希冀,說道,“我隻是比常人擁有更加清晰的分析能力罷了。當初我知道秦國的情況,知道你叔叔是暴君,所以才勸你自立。現在,放眼四海,中原打亂,八王隻顧圍剿中原皇室,邊防空虛。各異族摩拳擦掌、趁機攻打,不瓜分掉中原這塊大蛋糕是不會罷休的。而其中最有實力的便是大王的秦國軍隊了。所以我請求大王,對中原漢人多一份寬容和慈悲,禁止士兵燒殺搶掠,這對大王建立聲望是很有幫助的。”
苻堅靜默不語,她的話情真意切,但是沒有說錯。然而,他關心的卻是另一個問題。
“你究竟是何人?”苻堅定定地看著她,問出了壓在心底的問題。
“這重要嗎?”景如是反看向他,麵色一片平靜。
“景如是是你的真名嗎?”苻堅又問道。
景如是點點頭。
苻堅看著她,眸子裏若有所思,忽然,他的眉輕輕皺了起來,似乎想到了什麼:“九華山景家?”
景如是微微一笑:“連九華山都被外人知道了,沒想到景睿林這麼不中用。”
看來自她走後,景家倒退了許多啊,不然怎麼會連個”外國人”都知道景家的老巢在哪了。
“你是大楚前丞相?”她的話間接承認了自己的身份,苻堅的眸子越發深邃。
“都是前塵往事了。”景如是輕描淡寫地說道。
苻堅忽然笑了:“能以一介女子之身當上漢人丞相,你果然不是常人。”
“過獎。”景如是接受他不知是褒是貶的話,卻對以前的事看得極淡了。
苻堅並沒有顯得過於吃驚,或許是氐人的風俗比漢人開放一些,也或許是她的才能早讓他有了心理準備,所以此時得到她的確認後,他反而是更加放心,也更加不能放她走了。
景如是大概也猜到了他的想法,於是直接問道:“大王知道了我曾經的身份,隻怕更不會輕易讓我走了吧。”
“為何你要走?”苻堅並沒有正麵回答,“難道是寡人招待還不夠周到?”